過年的好時節,所有人都是喜上眉梢,唇角帶笑,就連一向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二殿下,今天都難得掛了個笑模樣,席上見了賀顧,也沒挑刺兒,反而敬了他一杯。
可賀顧這杯酒,卻喝的心不在焉。
或者說他這半個月都心不在焉——
應該也沒有哪個男子,在發現和妻子新婚后第一個新年,就得一個人孤零零的過,還能喜上眉梢的吧?
賀小侯爺心中既擔心又委屈。
他不知道為什麼瑜兒姐姐沒了音信,心中自然是難免要擔心的,還好陪著瑜兒姐姐去宗山的,都是陛下安排的禁軍,他們既然都沒傳信回來,瑜兒姐姐的安危,應當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好吧……賀顧心里主要是委屈。
而且越是見到今夜宮宴上,其他夫妻出雙入對、攜手相望、恩愛非常、相敬如賓,他心里的委屈就更上一層樓——
快半年了。
賀顧真的很想長公主。
……哪怕她只是站在他面前,不看他一眼,不和他說一句話,只要能叫他看見姐姐,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瘦了沒有,也好啊……
宴上眾人言笑晏晏,推杯換盞,只有賀小侯爺一個人惆悵恍惚,神游天外。
正此刻,一個音調頗高的男子的聲音,忽然從席下傳來。
“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賀顧正百無聊賴的捻著小酒杯在指尖打轉,聽了這聲音,轉目一看,發現喊話的竟然是個禁軍打扮、風塵仆仆的漢子,也不知他是怎麼進到宮宴上來的,那漢子一把甩脫了入口處侍候的內官宮婢阻攔,快步沖到了席下,朝著上首的皇帝和陳皇后撲通一聲跪下,重重嗑了一個響頭,道:“皇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在宗山出事了!”
陳皇后近日來,本就有些神思不屬,今日宮宴更是心不在焉,此刻聽了這漢子的話,應了她近些時日心中擔憂的,面色當即大變,“蹭”的一下站起身來,道:“你說什麼,宗山怎麼了?長公主怎麼了?”
賀顧反應過來,也瞬時愣住了,心臟幾乎猛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那漢子帶著點哭腔,道:“關外一伙馬匪,不知怎麼沖上了宗山,蓮華寺里所有活口都遭了他們的毒手,小人們到那里時,寺中已是尸橫遍野了!”
他話音剛落,席上立時嘩然一片,陳皇后更是霎時白了一張臉,顫聲道:“你說什麼?這……這如何可能……禁軍呢……跟著瑜兒去的禁軍呢?瑜兒在哪兒?瑜兒在哪兒?!”
“都死了,全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留,長公主殿下……”
旁邊的皇帝忽然站起身來,怒道:“胡言亂語!你給朕住口!住口!”
只是皇帝話音還未落,陳皇后已然眼白一翻,倒了下去,一眾宮人見狀,都是大驚失色,連忙去扶她,一時哭喊聲,叫娘娘聲、皇帝怒斥著把那個漢子拖下去的聲音,亂成一片,不絕于耳,原本平安喜樂、鐘罄交鳴的除夕宮宴,就這樣變得兵荒馬亂、人仰馬翻了。
賀顧的腦子卻是完全空白的。
只有剛才那漢子的一句“一個活口也沒留下”在他腦海里盤旋來,盤旋去。
他站起身來,想往前走,卻沒邁穩步子,倒是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
摔了個粉碎。
第59章
周圍人聲喧囂混亂,賀顧的耳朵和腦海也跟著一塊嗡嗡作響,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感覺自己連站都站不穩了,更不必說思考。
那個從宗山回來的人,說了什麼?
他說……蓮華寺里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可是瑜兒姐姐還在那里……這怎麼可能呢?
半晌,賀顧的力氣才慢慢地重新回到了身體里,眼下宴已然是行不成了,席上一片混亂,都在圍著昏過去的陳皇后探看、幫忙,而那個從宗山回來,口無遮攔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通傳報信的漢子,則正被皇帝叫來的侍衛往下拖。
賀顧腳步頓了頓,走到他面前,攔住了那幾個拖著他的侍衛,道:“你們先等等。”
他是駙馬,這幾個侍衛自然識得,面面相覷了一會,果然停下了動作,沒有繼續往下拖那個傳話的漢子。
賀顧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面無表情的如同拎小雞崽那樣,把這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從地上硬生生拎了起來,懸到了半空中,那漢子被這麼吊著,一張臉憋得通紅,賀顧卻視若不見,只冷臉看著他,寒聲道:“……你是誰的人?”
他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那漢子心中也不免猛地打了個突,險些就要露了異色,以為自己哪里露了馬腳,還好他早有心理準備,這才沒露怯,雖然被賀顧拎的呼吸困難,墜在半空中,卻還是憋紅著臉道:“小人……小人隸屬十二衛,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往宗山探看長公主殿下安危的!”
賀顧面無表情道:“哦?既然如此,你是十二衛哪一衛的?”
那漢子愣了愣,半晌才答道:“小人……小人是十二衛螣蛇麾下……”
賀顧拉著他的衣領,拽得離自己近了三分,嘴角掛了一絲冷笑,道:“放你娘的屁,忽悠人也不知道編個像點的,螣蛇麾下統統都是輕功絕頂,哪有你這樣體型的?房梁都能給踩塌了,你是看不起爺,欺爺面嫩,不說實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