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柯身為男生倒是八卦得很, 湊過來問:“哥哥, 你是不是失戀了?”
郁南將新手機打開,恢復云端通訊錄, 挑挑揀揀把一些不聯系的無效號碼給清理掉。
他看上去像是認真在擺弄手機,垂下的睫毛長而濃密,神情沒有什麼變化:“沒有。”
都沒有戀愛過,哪里來的失戀?
驀地, 心臟鈍痛一瞬, 像一只無情利爪正攥住它狠狠揉捏。
郁南手指動作停了停,兩三秒后才輕輕吸了一口氣,努力恢復如常。
那次媽媽說得沒有錯,感冒好了, 一切就會好了。
他只需要靜靜地等待它過去,然后, 什麼都會好起來的,再也沒有人能輕易將他傷害。
“騙人。”郁柯推開郁南的手, 順勢躺在他身側, 還把頭放在郁南大腿上,硬茬頭發透過布料, 扎得郁南大腿的皮膚生疼。
郁南沒吭聲。
那種細微的疼痛讓他有點爽,好像能讓他保持清醒一樣。
郁柯望著他哥,充滿憧憬:“失戀就失戀,我又不會笑你,你還想騙我?我告訴你,我們班那群人遇到情感問題都得咨詢我。”
郁南看他一眼:“……”
郁柯興致勃勃:“講講唄,你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漂不漂亮?我聽姑姑說你這次來深城和朋友在一起,一定是你女朋友吧,是不是吵架了?”
郁南還是搖搖頭:“沒有。”
這件事郁南無法告訴未成年的弟弟。
甚至,他連好友覃樂風都沒有告訴。
他會告訴他們的,他不是一個喜歡壓抑痛苦獨自承受的人,他堅信無論是快樂還是難過都應該與最親近的人分享。
可是他現在還講不出口。
只要一想到要如何敘述這一段不堪的、令人悔不當初的過往,他就覺得心臟很疼很疼,疼得張不開口,疼得快要死掉了。
他需要一點時間。
郁柯癟癟嘴:“不信我。”
郁南不想做的事誰也強迫不了,郁柯當然明白。
在舅舅的鼾聲里,郁柯換了個話題:“哥你紋身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啊?我都要痛死了!要不是跟著來接你,我爸早打算就著兩天把我弄去紋完。”
本來打算讓郁柯念警校,因為紋身這下也泡湯了,郁柯被皮帶抽了一頓不說,自己作的死,即使是錯的,也必須要跪著作完,雙重打擊,他以后才能牢牢記住這次教訓。
這是舅舅對郁柯的教育方針。
郁南語氣沒有起伏地說:“忍一忍就不痛了。”
他說得云淡風輕,郁柯羨慕道:“哥,你真厲害,什麼都比我強,比我能忍痛,連紋身都比我大。要是我是你就好了。”
郁南說:“你不會想當我的。”
想了想,郁南又說,“你沒有我這麼蠢。”
一覺過去,大人們已經張羅著當日的行程。
他們還要過一日才能回霜山,就商量著要在深城逛一逛。
上次舅舅他們來過一次,更有發言權,正在挑挑揀揀路線,郁桐則吵著還要去一趟迪士尼。
郁姿姿接了個電話回來,面露難色:“等一下。”
眾人都抬頭,以為她有什麼好建議。
郁姿姿卻躊躇幾秒,看著郁南說:“郁寶貝,有一件事等著你決定。不過媽媽要先告訴你,這件事在我意料之外,絕對不是我安排好的,你可以理解嗎?”
郁南心中一跳。
他下意識以為是宮丞找來了,不免生起一股厭惡。
不知道為什麼,這感覺來得如此迅速,簡直油然而生,幾乎令他產生暴躁情緒。
好在郁姿姿說了一句話讓他很快安定下來。
“你爺爺來了。”
郁南沒反應過來:“爺爺?”
他和爺爺已經好多年沒有來往過,他們早斷絕了關系,為什麼會來?
郁姿姿補充道:“不是你爸爸那邊的爺爺,是嚴家的的爺爺。和你有血緣關系的爺爺。”
舅媽一下子慌了:“怎麼這樣的啊?不是說好了不強迫郁南回去認祖歸宗,還說給我們空間嗎?他們怎麼是這樣出爾反爾的人啊?”
郁桐下意識抓住郁南的手,郁柯則氣道:“我下去看看!他們想干什麼,法律上還說養者大呢!我去把他們趕走!”
舅舅敲他一記爆栗:“給我滾回來。”
郁南被一家人保護著,當真是個眾星拱月的寶貝。
只要他不想,他的家人就會無條件支持他。
這一點已經被證明。
郁南開口道:“只有爺爺一個人嗎?”
他想得很清楚。
只要不讓他回嚴家去,他是可以和他們見見面的。
他理解每一個心懷愛意的人。
郁姿姿說:“是嚴思危帶他來的。”
昨天郁姿姿找到郁南之后和嚴思危聯系報了平安,講他們暫時留在深城,后天的機票。誰知今天一大早嚴思危就來了,他保持了很好的距離,只打了電話給郁姿姿說明情況。
老爺子已經九十歲高齡,聽說郁南不愿回嚴家,心痛難忍。又聽嚴思危說了郁南被教育得很好,芝蘭玉樹,更加想見他一面。
這會兒正在樓下大廳,放下所有輩分,就等著見見郁南。
聽到這里,郁南怎麼可能真的不去。
他想了下:“媽媽,你陪我去。”
郁姿姿紅著眼睛點點頭。
母子倆下了樓,穿過大堂來到休息廳,白色真皮沙發上坐著一位銀發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鑠,嚴思危則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