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要是讓陳樺來回答,肯定是一歲——廖星辰在周歲抓周宴上,拿了他爸爸的聽診器。
廖星辰回想了一下,說:“六歲的時候,我和我媽去游樂園,有個小朋友溺水了。”
在那個年代,不是每個人都熟知救援手法,溺水孩童救上來之后一直沒醒,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游樂園的安全員也束手無策。
救護車被堵在路上,圍觀的都以為這孩子大概率要沒了,是陳樺拼命和時間賽跑,將孩子從死神手里救了回來。
廖星辰記得那天天很熱,地表氣溫接近四十。陳樺跪在地上給溺水孩童做心肺復蘇,檢查瞳仁和心跳,肉色絲襪被石子拉出幾道口子,精心打扮的妝容也被汗水弄花了。
但對廖星辰而言,那天的母親是世上最美的人,也就是從那天起,他有了當醫生的念頭。
人的生命在各種意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而醫生是唯一可以和意外抗衡的人。
廖星辰攤開雙手,說:“我想像我父母一樣,去延續更多人的生命。”
朝揚以前一直覺得醫生的手總是觸碰死亡,不是拿著冰冷的聽診器就是鋒利的手術刀。有段時間他甚至連楊欣蘭和朝海的手都怕。
可此時此刻,他卻覺得廖星辰的手溫暖一點都不可怕,里面淌著鮮活的血液,能比肩巨人,也能和死神博弈。
原來醫生不代表死亡,即便他手里拿著刀,那也是一把溫柔的刀。
十二點,江對面的市中心開始放煙花,所有人抬頭仰望夜空,巨大璀璨的煙火一簇接著一簇。
徐磊的安慰還挺管用,宋連飛重振旗鼓,雙手放在嘴上當喇叭:“愛情算個鳥,老子要考醫大!”
徐磊也跟著喊:“老子也要考醫大!”
廖星辰想起青山對著流星許愿那晚,問朝揚:“你不喊喊麼?”
朝揚以前對未來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大的夢想,得過且過活在當下是他的人生信條,但今晚……
他想了想,掙脫廖星辰的懷抱,厚著臉皮也朝天空喊了一句:“老子——也想考醫————大!!!”
徐磊和宋連飛齊刷刷回頭,先是震驚然后是高興:“朝揚,牛啊!”
十七歲是張揚狂妄的年紀,是大放厥詞同時也是放手一搏的年紀。
沒人會嘲笑這個年紀的人夢想有多麼的不切實際,因為只有敢做夢,才有前進的動力。
朝揚屬于那種二話不說實干派,有了想法就一定要去做的急性子。
再加上圣誕那晚被廖星辰的故意使壞弄出陰影來了,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朝揚都異常的乖,私底下的時候也不拱火不亂撩,一心只讀圣賢書。
楊欣蘭見到朝揚這樣認真努力學習,恨不得馬上認廖星辰作干兒子:“星星真的是好哥哥。”
陳樺對兩人的這個相處情況也很滿意:“我前段時間還旁敲側擊問過星星,愿不愿意和揚揚成為一家人。”
楊欣蘭:“他怎麼說?”
認干兒子這種事,父母覺得可以還不行,畢竟是朋友變兄弟,當事人如果排斥的話也不能太過強求。
陳樺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星星說他十分愿意。”
人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特別快,轉眼就到了一月底,石江區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從教室望出去,世界白茫茫一片。
教室里開了暖氣,朝揚覺得有點悶,扯了扯護到下巴的毛衣領子,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脖子上有幾顆紅印子。
是昨晚廖星辰給的小小“獎勵”,朝揚現在刷基礎卷的時間已經能穩定控制在一小時內了。
清心寡欲過了兩個月,朝揚的那點小心思又被廖星辰這個“獎勵”給激了起來,還有一周就是男朋友的十八歲生日,他想給他一份“超級成人禮”。
朝揚想起校運會,廖星辰兩千米長跑贏回來的那兩張溫泉券,之前因為世寧的課業實在太忙根本沒有假期,他們一直沒機會去用掉。
正好今年廖星辰的生日是大年初二,早上走完親戚就沒其他事了。而廖家和朝家的開年飯都在初四,去溫泉谷玩兩天住一晚回來,時間剛剛好。
朝揚計劃好說干就干,他偷偷定好酒店,提前買了“作案工具”,等著新年的到來。
最后一場考試鈴響,寒假終于開始,世寧保持了一貫摳摳搜搜的小氣毛病,前后總共只放了十一天的假,從年廿七放到年初七。
徐磊都忍不住罵:“廖院長是個狠人!”
濱江大院比平時熱鬧不少,大部分人都進入了休假模式,每天天剛亮,整個院子就鬧哄哄的。
除夕這天家家戶戶都在忙,廖星辰被陳樺強行按在家里“接客”,連玩手機的機會都沒有。
朝揚沒打擾男朋友營業,朝海在門口貼對聯,楊欣蘭在客廳打掃衛生。
醫院辦公室那邊來了電話,讓濱江的所有職工去領新年福利,楊欣蘭忙不過來,便派遣在沙發上發呆的兒子去跑腿:“順便買瓶香油,今晚吃火鍋。
”
朝揚已經不排斥進醫院了,他輕車熟路地穿過門診樓,去到行政部領完福利,回來看見李大爺在榕樹下下棋,便湊過去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