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起了逗弄心思,說:“不借。”
不是沒錢,而是不借,潛臺詞就是鐵了心要你走路回家。
面對油鹽不進的學霸鄰居,朝揚徹底沒撤了,只能認命耷拉著腦袋扭頭就走。
“等等。”
廖星辰伸出手勾住他的衣領,像拎小狗一樣,輕易就將人拉了回來,眼里含著不可察覺的笑:“去哪。”
朝揚忍不住炸毛:“還能去哪,回家啊。”
廖星辰稍縱即逝地揚了揚嘴角,把他懷里的本子和書包都拎過來放進了車籃子里,是真的很沉。
他偏頭指了指后面,說:“上來吧,載你回去。”
朝揚在震驚中回神,二話不說跳回到車后座,手指緊緊拽著廖星辰的衣擺生怕對方反悔。
他耍賴般喊道:“上來了我就不下去了啊!”
廖星辰的自行車是最普通的那種款式,大眾的深灰色。以前朝揚總嫌棄它不夠帥氣拉風,此時卻心存慶幸,還好不是山地車,不然他連坐的地方都沒。
單車沿著江邊慢悠悠地往前,廖星辰向來話少,朝揚跟著沉默了一路,終于在快到家前憋不住了。
他叫了聲:“老廖。”
整個大院只有他這麼叫廖星辰,因為他覺得對方太像老干部。
“嗯。”
老干部的聲音從背腔悶透出來,和夏日江風混在一起,有種低沉的慵懶感。
意外的好聽。
朝揚覺得耳垂有點發麻,抬手揉了揉才支吾問:“為什麼。”
他的答案是從百度上抄來的,理應不作數,為何還愿意搭他回家。
廖星辰答:“看在筆記本的份上。”
朝揚沒聽明白:“啊?筆記本怎麼了?”
廖星辰反問:“你買那麼多筆記本干嘛?”
“學習。”朝揚老實交代,“落下的課程太多,得從頭開始。”
單車車棚挨著大院的保安室,見到熟人,李大爺搖著蒲扇從窗戶探出頭:“怎麼今天一起回來的啊?”
朝揚跳下車過去打招呼:“李叔,吃飯了嗎?”
李大爺拿扇子朝他臉上呼去,吹胡子道:“沒大沒小,叫誰李叔呢?我是你大爺!”
廖星辰把車停好,左手書包右手一袋本子走過來,身上的校服挺括潔白,衣擺處卻有幾道不和諧的褶皺,是朝揚抓出來的。
李大爺豎起拇指夸他:“小辰真用功,剛開學就買這麼多書。”
大院人的傳統,夸贊的同時必須要有拉踩,李大爺夸完開始踩旁邊兩手空空的朝揚:“你學學人家啊。”
朝揚在旁邊呲啦眼睛:“李大爺,那袋不是書,是筆記本,我的。”
“書包也是我的!”
這一年的李大爺還沒發現朝揚有趣的靈魂,也沒相中他做自家女婿,此時在李大爺的眼里,十七歲的朝揚就是個狗都嫌的熊孩子。
“你的筆記本?那麼一大袋?”
熊孩子干啥啥不行,吹牛皮第一名,李大爺憋著笑逗他:“凈會說瞎話,你怎麼不干脆說連小辰都是你的?”
朝揚無力辯解。
要怪就怪他學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一時半會有點難改。
“是是是,都是小辰的,小辰最好了,行了嗎?”
朝揚心里默念了幾遍尊老愛幼,決定不和李大爺一般見識。
廖星辰抿唇壓下嘴角的笑意,上到五樓才把書包還回去,朝揚接過道謝,剛要轉身走,就聽見他說了句:“下午還要坐順風車嗎?”
朝揚心里正愁這個問題呢,受寵若驚的點頭:“要要要。
”
廖星辰擰開門進屋,說了個時間:“兩點十分,過期不候。”
.
“對了,你和蘇秦如何了?”下午上到教室,徐磊迫不及待地問朝揚:“和好了嗎?”
朝揚從書包里拿出新買的筆和本子,已經全然忘了這號人物:“沒如何,我都沒去庭旺。”
徐磊問:“為什麼不去?”
朝揚回:“我為什麼要去?”
徐磊都懵了,久久說不出話,世界究竟是從哪里開始不對的?
朝揚的反常,別說徐磊了,就連林子和老高都覺得匪夷所思。
他們中午陪著蘇秦在庭旺曬了近一個小時的太陽,生命值都快被曬蒸發了,都沒瞧見小跟班的影子。
蘇秦一言不發小吃凳上抽了大半包煙,最后又是黑著臉走的,表情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什麼。
林子和老高面面相覷,朝揚竟然會放蘇秦的飛機,簡直就是世界第一奇跡!
以前朝揚是如何跟在蘇秦身后的,他們倆再清楚不過了。
往近了說,就剛剛結束的暑假,他們同蘇秦一起去網吧通宵,朝揚都要寸步不離的跟著。
朝揚不愛玩游戲,蘇秦和別人開黑時,他就跟在旁邊看連續劇,看困了實在頂不住了也不舍得走,直接趴在逼.仄的電腦臺上休息。
而蘇秦連關心的眼神都不曾給一個。
林子覺得如果舔狗也分等級,那朝揚肯定是最高段位,并且是一騎絕塵的那種。
舔狗大師突然掉線不見,影響最大的,當然還是當事人。
一個曾經他呼之則來揮之不去的跟屁蟲、小野草,不僅連著幾天沒給自己送早餐,還故意躲著避而不見,約了幾次庭旺見,也都被對方找借口推掉了。
蘇秦要面子,無法接受朝揚的這個改變。
欲擒故縱不是這麼個縱法,他想親自去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