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一次,唐納對每個可能的小矛盾都格外敏感。
不管是那夜讓盧語心尾隨的誤會,還是那天讓盧語心告白的烏龍,唐納都及時和莫黎攤開了講,了卻心結。
所以,吵架是可以存在的。
只是每次吵架,他都爭取把矛盾解決掉,而不是積累更多的矛盾。
因為矛盾解決,唐納發現,他和莫黎的關系沒有變得更糟。
這對于還沒發現關鍵flag的他來說,暫時足夠了。
同時,他也注意到,盧語心自那天之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管是他身邊,還是莫黎身邊,都沒出現過。
也許因為她消失,唐納和莫黎關系逐漸和緩、自然如初。
直到有一天,唐納打完籃球,從操場回教學樓的路上,看到一個紅發的身影遲緩地走過。
那身影有點眼熟,像是盧語心,但步伐卻蹣跚得不像話,似乎受了重傷。
唐納猶豫了一下。
他不確定關于她的事自己該不該管。
但重生后的他,幼時也沒少管過“閑事”。
甚至如今自己悠哉的生活,都是那個時候管“閑事”管出來的成果。
唐納想到這,便確定,這事不了卻,他反而會留下心結。
確定要管之后,他就追了過去。
隨著盧語心拐過一個轉角,他看到了她的側臉——
淤青和腫脹布滿整張臉,傷得幾乎毀容;她手臂和腳踝也腫著,導致一舉一動都不甚便利。
“盧語心?”唐納驚呼出聲,連忙上前想要詢問。
結果盧語心一回頭看到是他,轉身就鉆進人群里,一下跑了個沒影。
盧語心傷成那樣,根本不可能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難以想象,什麼樣的人,會對一個女孩下這樣的毒手?
雖然之前被糾纏的時候,唐納很煩很煩她。
此時看到她傷成這樣,他卻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
唐納一直篤信,所有的行為,都應該承擔“相應的”代價。
犯了錯,就應該受到與錯誤相對的、等量的懲罰。
就像法律不會給所有罪人判處死刑一樣。
盧語心的錯誤,及時終止、傷害不大,根本不應該得到這種程度的結果。
當天沒追上,后來的幾天,唐納更加在意盧語心的行蹤。
只要看到她的身影,他就會立刻追過去。
然而,也許是出于羞恥感,盧語心看到唐納,只會越跑越遠。
于是,先前是唐納跑盧語心追,如今一切反了過來,盧語心跑唐納追。
盧語心畢竟受了傷,腿腳不便;而唐納這一世好好鍛煉,體格練得不錯。
終于有一天,他還是在操場邊的觀眾席上,逮住了她。
少男少女氣喘吁吁,都不再追逐。
女孩坐在下排,只留了個后腦勺給男生;男生出于尊重沒有勉強,就坐在她背后沉默地等。
先是將鞋帶拆了又系、系了又拆,再是用手指在腳邊反反復復畫圈圈……
盧語心做了各種各樣毫無意義的行為來拖延時間,單純為了逃避問題。
唐納也不催不急,就坐在她身后,安靜地看著她做這一切,等她愿意主動開口。
也許是唐納的耐心起了作用,盧語心真的開了口。
“我爸打的。”她小聲說。
“他為什麼打你?”唐納溫聲問。
“因為我追男生。”
“被莫黎拒絕之后,你又換目標了?”
被唐納驚訝的語氣逗笑,盧語心咧開嘴,牽扯了傷口,又嘶哈嘶哈抽起氣,“沒錯。
搞笑吧我這人?”
“可是,為什麼呢?”唐納問,“你明明不喜歡我們。”
“誰說我不喜歡你們了?我追的可都是優質男!誰不喜歡優質男?”
“第三個也是嗎?”
“嗯!對方是高二的,據說是段草。”
“然后呢?”
“然后我纏他纏得煩了,他告訴老師,老師找到我爸,我爸揍了我。”
“那你以后還找嗎?”
“那個段草肯定不找了呀!”盧語心語氣輕松,“我再換個人。”
“還是帥哥?”
“當然!”
“還得成績好?”
“最好是。”
“運動也好?”
“有就更好了。”
“最重要的是……”唐納故意停頓片刻,“要引人矚目?”
“……”似乎被說中了,盧語心哽塞片刻。
她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在腳邊畫著圈圈。
這是她獨特的防御姿勢。
唐納終于看透這位令人不適的少女身上的特質。
當他看清之后,那些怪異到叫人不悅的所有舉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跟我告白時,你更傾向于留在教室前而非去無人角落;跟莫黎告白前,你在意的問題是他是否受歡迎。我想,那位段草,大概也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吧?”
“……”
“為了追到我們這類‘受歡迎的人’,你甚至可以說是丟棄了自尊。你表面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哪怕我們惡語相向,還是不擇手段。其實,你是為了滿足內心某種更稀缺的感受吧?”
“……”
“你的家人,在乎你嗎?”
“……”
沉默了許久的盧語心,蜷縮身體,抱住膝蓋。
從后面看去,唐納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似沒皮沒臉的女孩,竟有如此瘦小脆弱。
“我爸是酒鬼。我媽是賭徒。”
簡單十個字,盧語心就交代完了自己可笑的家境。
她說得波瀾不驚,唐納卻聽得內心一揪。
“寧愿被傷害,也要找萬眾矚目的人交往。”唐納試探著問,“是不是因為這樣,你就可以順帶被別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