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看起來就像只可憐巴巴的小奶狗,下雨天圍著人打轉。
用濕漉漉的眼神討來一點剩飯,小家伙還不敢進屋,怕身上的雨水打濕了人家漂亮的地毯。
“我今天要修一修花圃,你來搭把手吧?”為了滿足小孩,管家大叔調整了自己工作的順序。
唐納馬上擼起袖子,露出自己毫無肌肉的胳膊,“我可不是搭把手,我可是主力!”
十分鐘后。
管家大叔眼看小孩端著比自己半個身子都大的剪子,顫顫巍巍地與一根斜生的枝椏作斗爭。
小孩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穩,還齜牙咧嘴地,像是在用表情恐嚇那片葉子。
看起來,越努力越好笑。
“我來剪吧!納納幫我把落地的葉子撿起來。”管家大叔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接過了剪子。
小孩元氣滿滿,舉臂高呼,“好!”
十分鐘后。
管家大叔眼看小孩把碎葉歸攏成一塊,但因為手腳太小,抱一把漏一把,抱一把漏一把。
原本積累成大山的葉子,轉眼就被愚公唐納拆卸成無數小山……
然后葉簍子里空空如也。
管家大叔:“我來吧,納納幫我xxxx……”
唐納:“好!”
十分鐘后。
管家大叔:“我來吧,納納幫我xxxx……”
唐納:“好?”
十分鐘后。
管家大叔:“我來吧,納納幫我……歇著吧。”
唐納:“……好。”
園林的活,要麼需要技巧,要麼需要體力。
兩樣,沒學過園藝的、又很年幼的唐納,一個沒占著。
于是,計劃二“討好”,又光榮失敗了。
眼下,軟的不行,唐納正思考著硬來的可行性,琢磨著如果就地打滾會不會讓大叔很為難……
管家大叔也許是看不下去了,干完活之后,就蹲坐在唐納面前,問:“納納到底想干嘛呀?”
“唔……”唐納本想太直接可能會讓對方起疑,措辭著如何委婉一下。
管家大叔卻直說:“你是不是想打聽小姐的事?”
“……”唐納沉默片刻,試問,“如果我說‘是’,那您會愿意告訴我嗎?”
“納納為什麼要打聽大人的事呀?”
“因為那是與小花有關的事啊!”
“你是為了小少爺?”
“嗯!”唐納說,“我想幫他!”
管家大叔坐在草坪上,眺望一眼院中的主宅,嘆了口氣,“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我怕說出來,會給小姐造成二次傷害。”
管家大叔的眼神充滿眷戀。
可見,這人雖不是宅中有親緣關系的成員,但與這戶人家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早建立起如家人般深厚的感情。
唐納知道,自己此時順著對方的話,保證不會傷害到冷美人,也許就能套出話來。
但想了想,唐納還是坦誠以待,“我本來很生氣,確實想過對小花媽媽不好的事情。但是,那不是我媽媽,那是小花的媽媽。小花想要媽媽,那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把媽媽‘還’給他。”
小孩坦誠說,管家大叔反而被打動,“納納要怎麼‘還’?”
“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成功。畢竟,我又不是神仙。”唐納坦坦蕩蕩。
因小孩的真誠而傾動,管家大叔先是一笑,隨即想到小少爺莫黎,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后表情又落在對小姐的憐惜上。
男人嘆了一口氣,還是開口:“我又何嘗不想護著小少爺?只是小姐,遠比任何人以為的,還要脆弱得多。”
……
她叫莫如男。
一如其名,作為小康家庭中的獨女,她自出生起,就被寄予了厚望。
要麼“如男”,和尋常男性一般,擔得起大業。
要麼“莫如男”,不和尋常男性一般,但要超越,成為比他們更優秀的人。
總而言之,只許更好,不許糟糕。
在這樣嚴格教育下成長的孩子,不出意外都會出問題。
莫如男也有屬于她典型的心理問題——
因為從沒被顧及過情緒,她學不會與人為善。
她只會嚴格要求自己,嚴格要求他人,同時眼光只放遠未來,顧不得過去與當下。
她只管變得更優秀,而忽略了自己與周圍人所有的感受。
只要有成績,獲得父母的認可,過程中,她無論遭受什麼冷眼與非議,都值得。
莫如男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是在大學畢業后。
那是她初次掌控自己的人生,擁有真正意義“自由”的時候。
她第一次脫離父母的掌控,開啟自給自足的生活。
當物質上開始體貼自己的時候,她也真正開始探究自己心靈的存在。
莫如男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是空的。
好在,她的人生才剛開啟,她還有剩余所有的時間去填補。
然而,幾年的獨居生活轉眼到頭。
她的父母重新介入了她的人生——
催婚。
在她自認為還沒把自己的人生經營好的時候……
她的父母卻認為,她應該抓緊時間,經營一個完整的家庭。
在二老眼中,莫如男一直都很優秀,是眾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那麼婚姻這件事上,她就不該拖沓,要在最好的年紀,嫁給最門當戶對的男人。
這才是一個優秀的孩子該做的。
品過自由與希望,初次想要彌補自我的莫如男不愿意。
她抗拒,她焦慮,她因為反抗壓力大得開始掉頭發。
但她的父母是她肩上的兩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