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常年的販子也不是善茬,感受到孩子們的分工,注意到控制自己脖頸的力道已經減小……
這男人發了瘋一般開始掙動上身,努力要甩飛莫黎和球球!
本占上風的孩子們,眼看就要因力量差落入下風!
見小伙伴們即將控制不住對方,瘦猴靈機一動。
人如其名,宛若一只猴子,小孩直接躥上了駕駛座。
瞄準表叔的下身,瘦猴狠狠一跺——
唧唧啾啾。
林中無風,卻驚起幾只飛鳥。
……
唐納感覺眼前都是血。
直到被小伙伴們扶起來,他才發現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額頭的血流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眨眼分泌了好久的眼淚,才把血水從眼睛里擠出來。
透過血痕,他看到駕駛座的男人仰躺著,全身抽搐,白眼一翻,口吐白沫。
對方像是被麻醉劑與某種不可言說的疼痛共同作用,因此失去了意識。
緩了許久,唐納才在孩子們驚恐的注視下抹掉臉上的血,喘息著指揮孩子們下車。
“納納你沒事吧?”可可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剛才與表叔的搏斗都沒嚇哭她,但唐納臉上的血,卻把她嚇哭了。
是害怕。
卻是擔心的害怕。
“我沒事。”唐納晃晃悠悠站起來,險些頭一暈就要倒下去。
好在瘦猴和莫黎眼疾手快,左右開弓架住了他。
幾個小孩互相扶持著,一起下了車。
唐納還記得剛才休息區的位置,手一抬指向那個方向,說:“我們快點去那里,找大人求救……”
但他聲音聽起來好虛弱,被砸了那麼一下,一時半會兒真的緩不過來。
瘦猴眼含熱淚,看看唐納,又看看車里,再看看唐納,再看看車里。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瘦猴示意球球過來攙扶,隨后在草叢中撈了一把什麼,直接躥上了車。
唐納嚇了一跳,雖然此時男人失去意識,但他還是本能覺得那輛車很危險。
而且他不知道瘦猴要去干嘛,他甚至擔心是這孩子還對表叔念有舊情、心存善意!
不過,很快,瘦猴就重新躥下了車。
兩手空空。
“你……”唐納看著瘦猴,有些懵。
瘦猴看著唐納,也有些懵,“怎麼了?”
見瘦猴還能回到隊伍中,唐納劫后余生般一笑,“我以為……”
“你以為?”但經歷了一系列驚險刺激的事件,瘦猴也明白了唐納的擔憂,只反問,“納納,你猜我們為什麼會聽莫黎的話?”
瘦猴指的是那一瞬間,孩子們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但莫黎一開口,大家就瞬間涌上去,直接執行讓表叔“不能動”的指令。
幾乎不過腦子。
幾乎沒有人猶豫到底該站哪一邊。
唐納也很好奇,畢竟一開始的計劃中,他還擔心過孩子們配合不上,“所以,為什麼?”
瘦猴一板一眼地回答:“因為‘欺負納納的人’,與‘納納’,這兩個人中,我們永遠選擇‘納納’!”
這句話像是一劑能量棒,瞬間給唐納注入了能源。
孩子們也皆目視唐納堅定點頭,認同瘦猴的表達。
只要有人欺負納納……
不管那人是誰,是出于什麼原因……
他們都會選擇納納。
“謝謝……你們……”唐納感覺自己逐漸找回了身體的支配權。
他也知道,此時還不到可以放松的時候。
道完謝,他一聲不吭節省力氣,直接拿了莫黎的手機。
他默不作聲拍下了車牌號,又拍下了表叔的正臉。
拍攝過程中,唐納發現,表叔的口中被塞了半只綠油油的肥蠕蟲。
大概是剛才瘦猴特地上來的報復。
冷靜取完證,唐納帶著孩子們迅速撤離。
路上,他還是忍不住問瘦猴,“剩下半只呢?”
瘦猴說:“我給你講個腦筋急轉彎。”
“好。”
“吃蘋果的時候,比吃出一只蟲子更可怕的,是什麼?”
唐納腦子轉不動了,直接問:“是什麼?”
“是吃出半只蟲子!”
瘦猴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但他也聽懂了瘦猴的言外之意與目的。
艱難笑了笑,唐納感覺心頭壓著的石頭松了些。
他抬起大拇指對瘦猴說:“好樣的。”
孩子們迅速下了鐵道臺,準備翻越鐵軌,去到對面的休息區。
但精神力量終究不能支撐匱乏的身體。
唐納被摔得太重,翻下月臺后,就已經沒有力氣再移動了。
休息區近在咫尺,唐納卻險些連氣都喘不上。
他對孩子們擺擺手說:“把手機留給我自保,你們快去休息區找大人……”
這樣萬一表叔醒來,他還沒來得及抽身,也至少有個與外界的聯絡方式。
可唐納轉念一想,手機里有車牌號和犯人正臉,是最直接的證據,不能留在自己手上。
萬一他被抓了,只剩孩子們,怕是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到這,唐納還是說:“算了。手機你們也帶走!趕緊去,我休息一下就……”
唐納沒有把話說完。
因為莫黎直接蹲在了他的面前,做出一副要背他的姿勢。
而可可、球球和瘦猴則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似乎抗拒他“大義凜然”的殿后犧牲行為。
含義不言而喻。
他不走,孩子們也不會走。
眼角翻涌著熱意。
唐納知道,那不是血,而是淚。
那不是疼痛或恐懼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