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大人也可以曬太陽,大人也可以打盹,大人也可以睡醒吃冰激凌。
只是,大人時的自己內心裝了好多東西,快樂早就不純粹了。
最后一塊冰激凌入了口,唐納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
他突然扭頭看莫黎,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小花!”
“嗯?”莫黎抬頭看過來。
“以后,到了夏天,只要我睡個好覺,我就獎勵自己吃冰激凌!”
莫黎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還是很認真地聽,“好。”
“以后,長大了,我也要一直這樣。你要一起嗎?”
“要。”
第29章
隨著時間的推移,孩子們對于舞臺內容的掌握也越來越熟練。
臨近六一,孩子們的笑臉肉眼可見地燦爛起來。而唐納卻細心地注意到,丁老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暗淡下去。
其他小孩發現不了,作為也曾奔忙、以至遭遇意外的唐納,則非常理解丁老師的感受。
六一對于孩子們來說,是可以全情享受、專心歡慶的節日。
對于需要統籌一切的大人來說,卻是異常忙碌的日子。
越是忙碌的時候,大人們就越容易忽略自己的情緒和感受。
丁老師也是這樣。
在重生初期,唐納做了決定,要彌補重生前成人期自己所有的遺憾。
而其中一條遺憾線,就是丁老師。
說來也無奈,越是善良的人,越容易委屈自己。
越委屈自己,善良的人也越容易內耗,走入情緒的迷途和思維的誤區。
唐納深知,丁老師是個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也正因此,在他長大后試圖探訪丁老師,卻得知她得了抑郁癥離職之后,他雖難過,卻并不意外。
唐納記得,重生之前的童年,也就是六一這段時間,正值丁老師獨處時、情緒最消沉的時期。
只不過,面對孩子們,丁老師總是會振作起來,拿出滿分的狀態與他們相處。
重生后的唐納,自然不會錯過丁老師的異常。
他想彌補丁老師的抑郁遺憾線,他就必須在大班最后的這段日子、六一期間最后的夏天,為丁老師做些什麼。
可唐納只是個孩子,孩子唯一能做的,也許就是用飽滿的精神感染他人。
于是,唐納每天早上都要帶著種樹小隊,去辦公室找丁老師制作“植樹周記”。
因為孩子們的動作不熟練,簡單的一本周記,每天都只能完成一點點。
也因此,每天他們都有理由黏著丁老師。
有些人在人群中,會消耗能量;有些人在人群中,會獲得能量。
唐納小心觀察著丁老師的反應,發現,她似乎并不討厭孩子們來找她。
相反,每次早上丁老師昏昏沉沉的表情,總是會在看到孩子們的那一刻,就明亮起來。
這天,唐納依舊帶著種樹小隊,在辦公室里做植樹周記。
丁老師則看著孩子們有說有笑地忙碌,似乎只是觀察著這群幼崽,自己就足夠樂在其中。
突然,唐納感覺丁老師勾了勾最靠近她的自己,他便轉過頭去,看向丁老師。
“納納,你知道什麼是畢業嗎?”丁老師小聲問。
唐納點頭,“知道。我們大班了,馬上也要幼兒園畢業了。”
“那你會因為畢業感到難過嗎?”丁老師又問。
唐納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低著頭細細想了會兒。
確實,幼兒園的小朋友,對于“畢業”的概念,似乎并不會與“分離”劃等號。
反而是隨著人長大,越到畢業季,越感覺惆悵,好像,程度一直是加深的。
幼兒園時期不會難過,小學時期也不那麼難過,初中會難過,高中更難過,大學……
他沒來得及生活到大學畢業,但唐納想來,大學畢業一定是最難過的。
因為,孩子們意識不到自己的局限性,總覺得分別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再見面。
只有大人,認識到了自身是多麼地有限,才會明白,對大多數人而言,越成熟的畢業,越意味著訣別。
但唐納不是純粹的孩子,也不是簡單的大人。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說了“能再見面”,就一定是知道自己多麼有限后,還要努力去達成的承諾。
所以唐納很認真地回答老師,“我和大家都會再見面的!和老師也是!”
這是預料之外的回答,丁老師沒想到唐納會這麼回答。
她的問題是,“會不會難過”,可唐納回答的,卻是“難過的本質需求”。
丁老師恍然笑了笑,摸著唐納的頭,“納納,我明明年紀比你大這麼多,有的時候,卻總感覺能從你身上,收獲好多東西。”
這個話題再往下聊,可能會牽扯到“超乎年紀的成熟”之類的危險話題,唐納小腦袋飛轉。
知道突然裝傻反而會顯得可疑,唐納干脆故作成熟,拍了拍自己窄小的肩膀。
他像個小霸總示意著:女人,我允許你借我的肩膀靠一下!
“撲哧。”丁老師果然被逗笑,但卻沒有按他說的做,而是一把將小孩摟進了懷里。
小孩身體軟軟的、身上香香的,總是能把成人堅硬的偽裝融化。
丁老師抱著唐納,莫名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身體也放松了許多,又有了滿滿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