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和老朋友把酒言歡的時候想起了仲磊那首寫給他的歌,下半段:
“應該慶幸你,
把生命力強加給我疲憊的心;
選擇不看穿你,費心欺騙我的用意。
你在海的另一邊,
岸是危險,離岸是罪。
明知不可為,也要輾轉南北,
宿命般追隨。”
正文完。
第56章 番外1-大黃
仲磊再次回到這里,杏園一村已是一片瓦礫,他陪著季蘇緬來交接工作,在路上,這個人專程導航去了一家大的寵物商店,買了一堆玩具零食,仲磊不解:“你這是……跟動物交接工作?”
“看個朋友。”
“朋友家養了很多寵物?”
“不是,去找大黃玩一會兒,一想到以后見不到了,還挺想它。”季蘇緬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羞愧,“大黃是只土狗,它從來沒玩過這種正經的寵物玩具。”
他不太富裕的時候,是沒有閑錢買這些的,和大黃一起玩,都是就地取材,有時候撿到一個破網球,他會想留給大黃,在小酒館吃了醬肘子,中間那根骨頭也被他洗干凈裝好,上班帶過去給大黃啃著玩,這次,他拿出一個嶄新的彩球,遠遠扔出去,大黃看了看球,又看了看他,竟然沒動。
仲磊說:“你朋友看起來智商不是很高的樣子。”
季蘇緬瞪了他一眼,揉了揉大黃的腦袋:“去追啊,把球拿回來給我,快去!”
大黃跑開了。
“它以前玩的球,都是破的,沒辦法彈這麼遠。”
和新來的項目副經理交接完工作,季蘇緬又在草地上和大黃瘋跑了一陣子,跑得頭發濕淋淋的,又變成了炸毛刺猬,他癱倒在地上,仲磊遞過來一瓶水,他一口氣喝了半瓶,剩下的喂給大黃,大黃也累得夠嗆,趴在他身邊呼哧呼哧的。
“大黃,我要走啦,去南方,很遠的南方。”
“哎對了,還買了零食,給,這是可以吃的骨頭,不是玩的,吃吧。”
“你要好好的啊,你別看現在這是個工地,馬上就會變成很漂亮的地方了,會有很多人來玩,到時候你就是這里的主人了,要接待游客的。”
大黃咬著骨頭放在他手里,季蘇緬又笑:“真的可以吃,你嘗嘗。”
大黃不肯,大概以為還是玩具。他沒辦法,開了個罐頭,拉著仲磊轉身就走。大黃依舊很有禮貌,在他身后汪了兩聲才開始低頭大口吃肉。
季蘇緬走得飛快,不敢回頭,仲磊看他走成了競走的速度,小跑兩步追上去:“怎麼了?趕時間?”
“沒有。”
聽到了有點發抖的聲音,仲磊拉住他的手強制他停下,彎腰捧起他的臉,有點慌張:“怎麼了這是?哭了?”
“哎呀沒有。”季蘇緬緊緊抿著嘴,胸膛起伏得厲害,在強忍著,“快走吧磊哥,別讓它追來了。”
仲磊明白了:“舍不得嗎?那我們把它帶走,可以托運的。”
終于,季蘇緬掉了兩顆眼淚,又迅速地抹掉:“不行啊,它是別人家的狗。”
“哦,有主人啊,我還以為是流浪狗,那就真的沒辦法了,你喜歡我們去澳洲養一只。”
“養一只也不是大黃啊,”季蘇緬脫口而出。沉默了片刻,他說,“算了磊哥,沒事的,我就難過一小會兒。”
坐上了車,仲磊說:“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狗。”
“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我沒想養寵物,我覺得能把自己養活就不錯了,大黃……它不一樣,”季蘇緬此時已經不再想哭,可能真的就是一時的離愁別緒,也可能不僅僅是對大黃,他對這個項目,以及項目所在的杏園,都是有感觸的,他接著回憶道,“剛進項目組的時候,沒人理我,大家都在屋里吃飯,我一進去就都沉默了,然后我就拎著飯出去吃,大黃就是那時候跑來的,那會兒它還是只小白狗,一屁股就坐我身邊,偷看我兩眼,但不好意思要吃的,就像真的在陪我……”
季蘇緬曾經無數次在午休的時候和大黃一起坐在山坡上看風景,畢竟是年輕,他早晨起得早晚上睡得晚中午也一點都不困,精力旺盛得像只出門遛彎的小狗,他和他的狗朋友一起坐著,時不時地扔只破網球,小樹枝,紙飛機,大黃都會沖出去撿,撿回來放在他手里。他看山坡對面正在翻修的老宅,把一個破舊的建筑修成一個嶄新的舊建筑,和不遠處一排一排單薄扁平的高樓形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組合,還好中間隔著湖,不至于太突兀。
大黃就是這樣陪他度過每一個無聊的午休時光,有時候季蘇緬會夢到那個長滿草的山坡,寬闊而慷慨,仿佛它的存在就是為了讓生命盡情奔跑。
季蘇緬離開之后沒多久,來接替他的人也辭職了,所以他時不時地會接到鐘毅電話,詢問之前項目合同的問題,有些細節經過兩次交接已經亂了,只有季蘇緬能解答清楚,他也沒在意,這天正聊著,突然聽到一陣狗吠聲,他欣喜地問:“是大黃麼?”
“是啊,我開的免提,它好像聽出你的聲音了。等著啊我換成視頻。”
季蘇緬在視頻里看到了他的朋友,但顯然,大黃并沒有適應這個遠程的圖像,表情疑惑,他喊一聲大黃,大黃叫一聲回答,然后在地上轉著圈兒地蹦,尾巴搖得讓人擔心會不會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