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拐進院子,他扔下車,飛奔過去跳上仲磊的背。
“我回來啦!”他大聲叫。
“天吶你——”仲磊被一只小獸猛撲過來,忙放下手里的食材,扭頭親了一口他的額頭,“快好了,洗個澡來吃。”
“不洗,我餓了。”
“去吧,一身的汗。”抽出一張濕巾給他擦臉,仲磊說,“買的牛肋骨,要烤好一陣子呢,鍋里還燉著你喜歡的牛尾。”他一邊擦一邊察覺到不對勁,季蘇緬的臉紅得厲害,不是正常運動之后的那種熱度。
居然真的發燒了。
仲磊捧著他的臉笑道:“這小身板兒還挺懂事,考完試才生病。”
也許是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之前透支的體力和精力反噬了他,季蘇緬雀躍勁兒一過,整個人像一株營養不良的植物,委頓著。他覺得自己這場病生的很不是時候,學期結束的盛夏,原本應該是好好享受暑假,現在卻連他磊哥精心準備的牛排牛尾都嘗不出味道。
他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偶爾能聽到仲磊打電話的聲音,好像是打給他們的家庭醫生,說體溫多高心率多少吃什麼藥之類,有時會被托起上半身,喝水喂藥,他的腦袋混沌一片,眼睛又酸又沉重,等他終于有力氣睜開,已經不知道是哪天了。
他聽到了一陣敲鍵盤的聲音,朝著聲音的方向說:“磊哥,我餓。”
仲磊端了杯水過來:“看著精神好多了。”
他自己也感覺腦袋清爽利落了不少:“那是,我恢復能力像袋鼠一樣。”
“這個形容倒是沒聽過。”
“袋鼠多強壯吶,磊哥我想吃肉。”
“吃袋鼠肉?”
“呃。”季蘇緬嫌棄道,“太粗太柴沒香味兒,一點都不好吃,我想吃你。
”
說著他跳下床,摟著仲磊的脖子,仲磊被他勾著彎下腰,額頭抵著額頭:“給你燉了一只雞,等會兒拿上來。”
“雞可以等會兒,先給我抱一下。”
“還沒抱夠啊,昨晚上你像蛇精一樣纏在我身上,熱死了。”
“那我睡著了不知道啊。”
仲磊抱他坐在椅子上:“你先抱著,我回個郵件好麼,有點急。”
“嗯,你回。”季蘇緬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嗓子里露出一聲類似于撒嬌的聲音,“嗯嗚——”
“怎麼了?”
“磊哥下學期我可以不住酒店了麼?”
“想回家住?”
“嗯,我知道人的時間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就像我拼命學習兩周,天天熬夜,總是會生病的一樣,我沒辦法做到又管公司又讀書,還想時時刻刻跟你膩在一起。下學期就算是不住酒店,也可能不會下了課就回家,我知道分寸的磊哥。”
“好,過兩天把東西搬回來。”
圣誕節他們在阿德萊德,新年去了西澳,趕在農歷年前回到家。今年是他們在這個島過的第一個年,季蘇緬在這之前明示暗示了好幾次,問仲磊需不需要回國,他都說不用,直到最近又問了一次。
“你一直問,是希望我回國還是希望和我一起回家見父母?”
“……都不是,我當然想你陪我啊,但你好不容易和父母關系好了一點,不回家過年不知道老人家會不會不開心。”
“不會,我跟他們說過年期間機票很貴,等年后趁著出差的機會再回去看他們。”
“你還給自己安排了出差?”
“是啊,中央廚房系統的設計還需要回去看看,而且我還有些其他的想法,如果你能把嚴茂請來,我也可以順便去接他。
”
“哦,你提醒我了,要問問看承彥哪天到,我約了他跟我們一起過年的。”
“記得把航班信息發給司機。哦對了,找一天打個視頻電話給我爸媽,他們想跟你聊幾句。”
季蘇緬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會面通知嚇得呆立當場。
“你……什麼時候有這個安排的?我什麼都沒準備。”
“視頻需要什麼準備?你要化個妝?”
“不是啊,總要送點禮物的吧,不行不行你等我安排好禮物再視頻,不能搞突然襲擊啊……”
季蘇緬難得緊張。從小到大生活順遂,家里出事之前都沒遇到過什麼困難,也不覺得什麼事需要緊張,他甚至連“見家長”這件事也經歷過,當時是個什麼心理狀態他早已經不記得,只記得是去家里做客,喝杯咖啡聊了幾句就走了。或許他現在的緊張來源于家中變故,父親入獄這件事始終是他自卑的源頭。他打電話問干爹問方叔問所有他能找到的長輩,要給仲磊父母送什麼樣的禮物才得體,得到了無數種答案,不禁更加緊張。
最后他聽從嚴茂的建議,送去一箱飛天茅臺和一對翡翠鐲子,然后忐忑地坐在書房椅子上,等著信號接通。他一只手緊握著扶手,另一只手像一只剛從海里撈出來的小螃蟹,慌不擇路,一會兒爬向仲磊的手臂,覺得不太好又回到自己腿上,不知所措地撓撓腿,又伸向桌上的鼠標,卻什麼都沒動,縮了回來。
畫面清晰地顯示出兩位老人坐在沙發上,季蘇緬蹭地站起身:“伯父伯母好,我是季蘇緬。”
仲磊笑著按下他的肩膀,說你坐下不用這樣怪嚇人的,自己斜倚在扶手上,沒有身體接觸但仍舊顯得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