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在植物園旁邊,風吹來些涼意,以及濕潤的花草香,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身體像是被熨平了一般,妥帖又舒適。他離開祖國之前的那些不安,隨著漸漸融入這個環境而逐漸消散,人反而有一種自在感。這里誰都不認識他,他面對的也都是完全陌生的人,這些人每天都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鄰居們不管認不認識都會點頭微笑,笑得多了,自然也就開心了,無憂無慮,像傻藍傻藍的天。
仲磊從那天起一直惦記著看燈光秀的事,他找了一天特意提前下班,回家接季蘇緬,走進房間,卻看到一個手忙腳亂蓋住電腦的人。
“咦?偷看什麼吶?”
“沒什麼。”
季蘇緬的神情不太自然,但也不像是看什麼淘氣的視頻被抓包,這讓他心生疑惑,走到床邊坐下。仲磊問:“出什麼事了?”
“都說了沒事。”
“不對,給我看看。”見他沉默,也不動,“快點,什麼事都不能瞞我。”
“那……那你保證別生氣。”
“嗯。”
還真是不太能忍住不生氣,屏幕上是季蘇緬的成績表,四門課分別是:F、69、55、F
“你可真行!四門課廢兩門,怎麼著,五折大促麼?!”
“……”
“剩下兩門還是低空飛過,55?這要是國內的標準你掛了三門啊。”
“……不是,50分及格。”
“所以應該夸獎你還過了兩門?難道是錢太多了想給學校捐點兒?那你不如直接捐個圖書館體育場好了,還能寫你名字!”
“磊哥我知道錯了。”
“你在南加大也不這樣啊,不是智商足夠的麼?”
“智商夠用但時間不太夠用,我有時候要去跟他們一起開董事會,還會和Geoffrey或者陳律師一起開會,所以……”
“嗯,對,去工作了,這理由挺不錯。哎你之前不是說讓我等兩年,畢業了和我一起并肩戰斗的?按照你這種打折的力度,等你并肩得等四年。”
季蘇緬又說不出話了,也是,50%的掛科率,他怪不得別人。
仲磊感覺到自己態度太差,深呼吸調整了語速,慢慢問他:“蘇緬,認真地說,是公司的事,或者我,占用了你太多精力,所以沒時間學習麼?”
“不是。”他慌忙搖頭。
“那為什麼這樣?和美國那邊學制差距很大你第一學期不適應?”
“也不是的,其實和那邊差不多,我可能是輕視了它,總覺得自己學過,廢掉的其中一門,第四周有個線上測驗,我給忘了,占15分的,磊哥,真的是我錯了,我下學期一定不會這樣了。”
“下學期什麼時候開學?”
“七月底。”
“好,給你五周時間,處理公事,把該授權的都授權出去,和陳律師談好,下學期除非公司著火了,你不用再去。”
“哦。”
“另外,你們學校旁邊有個集團旗下的套房酒店,條件還不錯,你搬過去住,每周五回家。”
“啊?”
“抵抗沒用,寒假好好休息,帶你去藍山玩幾天,下學期要認真讀書了,如果不行還得讀summer school。”
季蘇緬撇撇嘴,含糊不清地說了句:“怎麼連我們有summer school都知道……”
仲磊卻聽清了:“你校歷上面寫的啊,不想讀就把廢了的課補回來!”
季蘇緬把外套拉鏈拉到脖子,在寒風中把行李搬上車,一個月的假期玩得很開心,他幾乎已經忘了兩門課沒及格的羞恥感,然而假期臨近結束,他前幾天還在酒莊吃巧克力喝紅酒,今天就要被趕出家門了。
一邊上車一邊嘟嘟囔囔:“怎麼會有人從自己家被趕出來住酒店呢……”
司機師傅把門一關:“怎麼會有人學四門課廢三門呢!”
“哎呀是兩門。”
仲磊不接茬,在他心目中廢兩門和廢三門沒什麼本質區別:“酒店的飯還可以,你可以叫到房間吃,要不就和同學一起吃食堂,如果出去玩太晚了約不到車,記得給我打電話。”
“哦。”
“選好課把outline發我一份。”
“噢——”
仲磊扭頭看他,嘴角向下的弧度透著股委屈,捏了捏他的臉:“別不高興了,你看,從酒店步行去你們的教學樓,比住宿舍還近呢,可以睡懶覺,多好。”
“可我也不喜歡睡懶覺啊,你才是那個不想起床,起了床還老大不情愿的人吶!”
“我就是啊,所以我多羨慕你。”
“那你來,你來學這個倒霉經濟學。”
“我學肯定不會廢兩門。”
“……”
他就這樣開始了住校……校旁邊的生活。
季蘇緬最近發現他男朋友不是特別好找,每周五他都盼著回家,等回到家仲磊卻不一定在,不是回來很晚就是在出差,他回家其實只有談戀愛這一個目的,但對方不在場,也無人可談,很沮喪。
他們以前的約定,有矛盾一定要說清楚,不能不溝通,于是季蘇緬發了個微信。
Aiden:磊哥我覺得你這樣不對。
過了一陣子。
ZL:不好意思剛才在開車,怎麼了?我哪兒不對?
Aiden:我沒考好是一回事,但你不能冷暴力我。
仲磊一聽這罪名還得了,況且他自認并沒有冷暴力這毛病,趕緊打電話:“你怎麼了,我什麼時候冷暴力你了?”
“你讓我住套房我也住了,但你不能周末也不回家吧,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你乖,沒懲罰你,今天真的是走不開,原本是可以回去的,但臨時又有家店想去看看,離得不遠,你不是不讓我開夜車麼,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