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七景-26
仲磊聽到他說“也沒見你給我寫點什麼”的時候突然有一瞬間的走神,其實他寫過,季蘇緬那次短暫的離開,他描述了一下當時的心情,后來季蘇緬回來,他們好端端地在一起,也就沒再想起過。人嘛,都是在不痛快的時候才想著記錄傷感,無憂無慮的時候高興都來不及,寫不出文藝作品。
但沒過幾天,就從天而降一個契機,讓他翻出那段心情不好的文藝作品。
季蘇緬下車之前,交待他說:“磊哥你不用來接我下班了,我下午要去一趟杏園,跟公司的車直接回家。”
他說好,又補了一句:“正好我今天也有事,不開車了,去小酒館。”
“嗯?小酒館有什麼事麼?”
“沒事,我想借用一下他們的琴,恬恬請我幫忙寫歌詞,我去試試看。”
“真的啊,那我不回家了去小酒館看你好不好?”
“行。”
小酒館的駐唱又面試了一次,找到一個女生還不錯,但她還有別的工作,只能周末過來,仲磊有時候會在那兒唱兩首歌,也是隨性而為,有時會有認出他的人來問,他也大方承認,前一陣子的風波過去,心態平和了很多,再也不會覺得站在陽光下和人群里是困擾他的事。
上午的小酒館不對外營業,他走進小院的時候,趙元的車不在,應該是出去采購了,仲磊聽了孫恬恬發來的demo,沒什麼感覺,自己對著譜子彈了幾遍,打了個電話給她:
“恬恬,這曲子聽著太苦情了吧,現在哪有人愿意聽這麼難受的歌?”
孫恬恬顯然是還沒醒,用了點時間才回過神來:“你懂什麼,這種歌才考驗唱功呢,你看那些炫技的歌手把臺下觀眾唱哭一片的,都是這種歌。
”
仲磊嗤之以鼻:“群演加節目剪輯的效果你以為我不知道麼?”
“哎呀反正到時候編曲一上弦樂,催淚的效果就出來了,你別管這麼多,只管填詞。”語氣很不客氣,聽得出她很想繼續睡覺。
“那我現在生活安逸感情甜蜜寫不出難受的詞怎麼辦?”
“嘖,虐殺單身狗是麼?還有沒有動物保護法了!都說了你只管寫,紅不了我自己倒貼錢給你!”
“……那倒可以。”仲磊心說誰會真的嫌棄錢多呢,但還是嘴硬,“這種悲悲戚戚的歌聽著吧,怎麼都透著股矯情。”
孫恬恬嘆了口氣,語氣也不是那麼的渴睡了:“你到底寫不寫,不寫我請別人。”
仲磊還是寫了,寫歌詞對他來說不是困難的事,上大學那會兒隨手就能寫出幾首,現在回想當時,以及之后的境遇,是劫后余生的心情,能陰差陽錯地走到這里,能遇到季蘇緬,能失而復得,皆是命數。
但日子過得太輕松,確實不太容易寫出悲傷的歌,他神情不屬,在紙上寫寫劃劃,一整天就快過去了,還是只有那麼幾句,曲子倒是彈熟了。
趙元看季蘇緬進門,招呼他過來:“餓不餓?”
“我不餓,干爹你今天做好吃的了?”
“你喜歡的油爆蝦呀,今天的蝦很新鮮。”
“磊哥吃了麼?他還沒忙完啊?”
“他呀,在這兒待一天,跟小學生寫暑假作業似的,一會兒站起來伸懶腰,一會兒去院子里逛兩圈薅我的花花草草,上廁所、喝茶、刷手機,忙得不行,正經事兒沒干多少。”
“哈哈干爹你真像家長。”
“我本來就是你們家長!”
趙元去廚房做菜,季蘇緬沒跟去,就在吧臺旁邊坐著看仲磊彈琴。
他彈幾小節就停下,在紙上寫幾筆,然后再從頭開始連貫起來,眼睛垂著,蹙眉的同時嘴巴還會輕微嘟起來,難得透出些可愛的神情。嘴里輕輕哼唱,遇到卡殼的地方就撓頭發,四下張望,見季蘇緬盯著他,笑笑,又低頭寫。
還真的挺像小學生寫作業。
季蘇緬走過去坐他身邊:“累不累啊?”
“比開車累,看來體力勞動還是比腦力勞動簡單一些。”
“寫完了麼?”
“寫了一小段,悄悄給你聽一下。”
他彈琴,輕聲唱:
“生若夢時的悲哀
無法言喻的存在
誤以為玻璃迷宮是我們的花園
只此一回,你在外面,我在里面
只此一眼,既非正面,亦非反面
你帶走了那年夏天的璀璨
我撿起閣樓里隱秘的塵埃
你一無所在,又無所不在
你是月亮,我是孤狼
你在我的夢里自由出沒
入眼皆是,少年模樣
不去不留,一枕黃粱。”
當晚他們談起這段歌詞。
“我沒有別的文字,只有記憶。”仲磊說,“寫的是我曾經做過的一個夢。”
“看著,很傷感。”季蘇緬說。
他們重新在一起之后,極少說以前的事,偶爾提起,大多也是聊杏園,那一段互相放棄又割舍不去的日子讓人揪心,他們也刻意避而不談,仲磊把這段詞拿出來給他看,說起了當時的心情。
“在體育場遇到你之后,我又夢到了一次,你還是在球場打球,但看到我就跑過來,我開心又激動,就……反正都挺沖動的,”他低頭笑,“把你球衣都扯破了。”
季蘇緬“嘶”地倒吸一口氣,一臉為難:“扯別的衣服行麼,黑曼巴那套很貴的。”
仲磊瞥了他一眼,繼續說:“后來醒了就很難過,寫了這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