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舒服,是因為媽媽不在了,也因為你終于又來找我了。”
“哦。那就行。”
“還是說,磊哥你喜歡在樓梯上?”
仲磊被“樓梯”二字嚇出一頭汗:“你可放過我吧,第二天我背上好幾條血痕,跟被人抽了似的。”
“啊?這麼嚴重的麼?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你躺那兒被人踹幾十下試試,也虧了我身體素質好,換你估計掉半條命!”
他們笑鬧著入睡,但季蘇緬被半夜的電話鈴聲吵醒。
“磊哥……你電話。”他推了推仲磊。
仲磊顯然不想接,含含糊糊說一句“不管它”就把腿搭在季蘇緬身上,困住他,繼續睡了,但季蘇緬的神經已經被電話鈴訓練成了條件反射,電話一響就擔心有事發生,立刻清醒,并再也睡不著。他下床繞到另一邊去看,沒有名字,應該是個陌生號碼,他剛想放下,手機又響一聲,這次是短信。
“文,我離婚了。我還是沒辦法和她在一起,我很想……”
后面看不到,季蘇緬也不想點開,他知道是誰。
又一聲“叮”。
“文,你能告訴我你在哪里麼?我這些年一直想找……”
他放下手機,回到床上躺著,靜靜地聽,又響了,又一聲,還有……一共7條,來自許辰的短信。
他神經緊繃,睜著眼睛,不安地等待著,他不希望手機再一次震動了,卻又希望那個人干脆再打個電話,如果磊哥愿意接,說清楚就沒事了。但他沒再打,仲磊也沒醒,從頭到尾對此一無所知,睡得倒是香甜。
季蘇緬昏昏沉沉中夢到一部手機,它在黑暗里悄悄地打開了一個小門,然后無數的信號具象化,變成無數條絲線,填滿整個房間,還在迅速地纏繞,他嚇醒了,并且再也沒睡著。
第二天是季蘇緬回國以來,難得一次完整的周末休息。仲磊帶他去海邊騎雙人自行車,他們騎到了跨海大橋上,停下來看日落。他悶悶不樂了一路,此時被海風吹著,好像有其他聲音的陪伴,可以借一些勇氣似的,他在呼呼的風聲里說:“磊哥,昨天夜里有人打電話找你。”
仲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早晨看見了,是許辰,已經拉黑了。”
“呃……哦。是麼。”
臉頰被兩只手捏住,季蘇緬笑著躲。
“還’是麼‘?!看見了就說看見了,憋了一天才問,你也真能沉得住氣。”
“我不該看你手機的。”
“這倒不是,我不在乎你看沒看見,我在乎你因此不開心。”
“可你拉黑了他,他還是知道你號碼,換個手機還是能聯系到你,怎麼辦?”
仲磊想了想,從包里翻出他的鑰匙,用一根回形針戳開了手機卡,隨手扔進海里。
“哎——”季蘇緬沒料到這麼突然。
“待會兒去換個號碼。”
“磊哥……你其實不用這樣的。”
“扔都扔了。來,”仲磊握住他的手,把他扯到面前,自己半坐在欄桿上,圈住,“再跟我說說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麼?”
“你會答應我麼?”
“當然,要第一時間答應老婆的一切合理要求,不合理就把它變成合理的,再答應。”
季蘇緬低頭笑:“那以后不抽煙了好不好?”
“可以啊。”他從口袋里摸出剩下的半包煙,擰了一把,正想扔又覺得不好,裝進了口袋,“沒垃圾桶,待會兒扔。”
“那我給你換成電子煙。”
“換什麼電子煙,那玩意兒看著跟個加濕器似的,不抽就什麼都不抽,我沒那麼嚴重的煙癮。”
第31章 七景-15
跨海大橋是一段很長的路,他們從日落走到了天黑,而天黑了,季蘇緬好像才有了一些勇氣,說自己的真實感受。
“磊哥,其實我昨晚上沒怎麼睡。”
“因為手機響?”
“嗯,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緊張,你明明已經跟他沒關系了,但我心里還是介意,……你會覺得我小氣麼?”
“不會,我不知道,如果知道一定把手機關了。”
“其實我和前男友分手,并不僅僅是因為他騙我錢,我在知道實情之后雖然很生氣,還是和他在一起的,差不多一周吧,但是一朝被騙,他說的每句話都沒辦法相信了,總是疑神疑鬼的,變成了一個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的人。然后昨天夜里,我又體會到這種感覺。”
“對不起啊蘇緬。”
“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想跟你說我真實的想法,我什麼都不想瞞你。”
“嗯,知道了。”仲磊感覺到海風襲來,他展開外套把季蘇緬包裹在懷里,然而風已經不像冬天時那麼鋒利了,他眼前似乎能看到一群飛走又回來的海鳥,一輪破碎又圓回來的月亮,而即將到來的春天,是一場萬物的歡宴。
許辰是個沒那麼容易放棄的人,當初結婚的是他,不敢承認和仲磊的感情,一直躲,直到仲磊受了傷,他出現在病床邊哀求,說你們三個都有別的專業,而他自己除了寫歌唱歌就再也沒有別的出路了,仲磊當時不知是懶得和他糾纏還是破罐破摔,居然默認了,從此他就變成了一個大眾眼里的騙婚同性戀,歌迷眼里解散樂隊的罪魁禍首,合作品牌眼里的劣跡藝人,他便以這樣的身份消失在人群中。
而這次,為了找到仲磊,許辰居然去了他老家,仲磊母親不明就里,只當他是很久沒聯系的大學同學,總之,他能出現在自己家樓下,仲磊是一點都不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