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哥……你別讓我走。”
“嗯。不走,再也不走了。”手落下來,把他揉進自己懷里,抱得很緊,直至感受到他環著自己的手臂漸漸軟下來,像是心安了,“但你要聽話,好好去睡一覺。”
他彎腰,用季蘇緬從前念念不忘的那種方式,抱起他,走進他以前的房間,放在床上,“晚安。”
他在上樓的半途中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季蘇緬沒穿鞋,光著腳追過來。什麼話都不說,把仲磊撲倒在樓梯上,像一只野性未除的小動物,獵食一般。
仲磊只覺得背好疼,又不敢推他,樓梯還有些陡,怕他滾下去只能用力抓著他的腰,放任他在自己身上撒野。他感覺自己被一只巨型章魚捆住,吸吮、撕咬,烙鐵似的灼燒他的皮膚。這也太難受了,原本應該是場浪漫的風流韻事,竟搞成了深海求生,他動彈不得,直到季蘇緬把手伸進他的腰帶,一陣輕微的顫抖占據他的身體。
他輕輕側開,低聲說:“蘇緬,別,你……聽話,去睡覺。”
季蘇緬緊閉著嘴,盯著他的眼睛搖頭。
“你現在這個狀態……不合適。”
還是搖頭,并且邊搖頭,邊甩出眼淚。
這……強迫自己趁人之危麼?仲磊也有些迷亂,殘存的理智讓他開口說:“別在這兒,我們上樓好不好?”
季蘇緬一直搖頭,仿佛一起身一撒手就仲磊就會煙消云散一樣。
——算了,隨便吧。
仲磊感覺這是他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痛苦的一次,太他媽疼了,他根本沒心情去體會快樂,為了不讓季蘇緬掉下去,他的背被死死地壓在樓梯上,并且隨著節奏一下一下地錘打,真算得上是酷刑,而眼前的人還一刻不停地掉著眼淚,這種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持續到結束。
季蘇緬在他胸前趴了一會兒,總算是肯離開這個樓梯了,仲磊抱他上了樓,相擁著躺下,輕撫他的背:“別哭了,家里都快被你淹了。”
帶著抽噎的笑,聽起來特別委屈。
“哥……”
“嗯?哪兒不舒服?”
“沒有哪兒不舒服,就是覺得你好厲害。”
“厲害個屁!跟表演雜技似的,累死了。”
季蘇緬又笑:“是挺別扭,但還是很厲害。”
“是麼?但我感覺這是團隊協作的成果,你也很厲害。”
季蘇緬撲哧一聲,但下一秒眼淚又涌上來:“謝謝你讓我暫時忘了……”
這種又哭又笑邊哭邊笑的能力是仲磊不具備也不能理解的,只能揉著他的頭發親著他的額頭安撫。
原本是想讓他早點睡的,現在兩人都睡不著了,仲磊把閣樓的窗簾拉開,他們躺著看夜空。今晚多云,沒有星星,季蘇緬想象的懷抱和懷念的溫度都在身邊,讓他從巨大的悲喜交加中漸漸平靜下來。
“磊哥,你真的不想讓我走了?”
“不想了,砸手里了。”
“那,你還有什麼想問我的麼?”
“你有不愛吃的東西嗎?”
“啊?”
“我以前做什麼你都說好吃,但人的口味總有好惡的吧,總不能跟豬似的什麼都愛吃。”
“不要瞧不起豬,豬那叫適應性強。——我啊,我不吃萵筍和洋蔥,這兩個東西我吃了會想吐,但并不排斥它們出現在盤子里,只要不吃就行了。”
“不吃洋蔥你在美國怎麼過這麼多年的?”
“所以我總是私信你問菜譜啊!當年你單獨開的那個美食節目,我真是每期不落地追,現在還在我硬盤里呢!”
“人家硬盤里都是游戲啊小電影什麼的,你存個做菜的節目,真行。
”
“你的做菜節目就是我的小電影。”
“我操你別說了,我害怕你這種發散思維。哎,你爸媽真的是在緬甸認識的麼?”
“是啊,我爸當年剛工作沒多久,跟著領導去出差,遇到了我媽,我媽那年大三,和同學一起去旅游的……”
仲磊聽他講故事,聽得昏昏欲睡,思想已經快要飄走的時候,又被拉回來。
“哎你猜怎麼著?”
“啊?……怎麼著?”
“我媽居然輟學,跑來找我爸了。”
“嗯?為什麼要輟學?”
“我剛不是說了麼,我外公堅決不同意,派人看著我媽,除了大學哪兒都去不了。”
“哦。”
“你說……輟學這事兒還有家族遺傳的啊。”
“切,什麼話!你媽是主動的,你是被動的,不一樣。”
“所以后來,他們讓我選pre-law的課程,也算是彌補一下我媽媽當年的遺憾吧。”
“你媽媽是學法律的?”
“是啊,我剛說過的,她在港大讀法律,據說成績可好了。”
“港大……你們家是有什麼名校情結麼……”
他們就這樣聊著,季蘇緬慢慢地發不出聲音了,但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像水里的魚,仲磊看得好笑,低頭親了一下,小魚就閉上了嘴,徹底睡著。但他卻睡不著了,他還記得剛才季蘇緬身體的觸感,皮膚柔軟細膩,出了汗滑溜溜的,摸上去也像條魚,而他發出的聲音也那麼好聽,——嘶,后背傳來的疼痛制止了他的想象,像是被鈍刀砍了幾下。“下次還是別在那種不舒適的地方了,難度系數太高影響發揮。”他笑了笑,把魚扒拉到自己懷里,他的心還在因為身體的疼和快樂悸動著,但已漸漸趨于平靜。
第30章 七景-14
季蘇緬離開之后,仲磊曾有過短暫的憤怒,但又深知自己憤怒的理由不太充分,他習慣了做季蘇緬的依靠,總覺得自己是個拯救他的存在,突然被揭破過去,把自以為的不堪展現在他面前,多少是有些羞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