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男友是個二代移民,也會說中文,我剛入學那會兒他已經快畢業了,負責新生指導工作,有時候去學生中心辦什麼證都會遇到他,后來慢慢熟悉了,也會約我出去玩,然后就在一起了。他畢業之后在唐人街一家貿易公司工作,我當時一直以為是普通的進出口公司,卻沒想到,是在貿易公司的皮下開的地下賭場。”
“什麼?”仲磊聽到這兒嚇了一跳,校園青澀戀愛故事陡然變成黑幫犯罪片,轉折得過于突然。
“他表面上是貿易公司的銷售經理,實際是到處拉客人。直到有一次他業績不夠,勸我說去試試看投資,還煞有介事地給我算盈利之類的,我也沒想,給他寫了一張五萬的支票,才知道他拿我的錢去開了個賬戶,我莫名其妙變成了那個場子的客戶,有人打電話給我才明白怎麼回事。”
“嚯,地下賭場大客戶!”
“我討厭那種地方,覺得很空虛沒意義。”
“賭博本來就沒意義,只是人性的貪婪而已。”
“我記得以前和爸媽一起去澳門玩,我爸帶我去過一次賭場,給了我幾個籌碼讓我去賭,一兩分鐘就沒了,然后他讓我記住這種感覺,說不能心存僥幸,不要對不確定的事抱希望,他說——”季蘇緬低頭苦笑,“現在想想也真是諷刺,他當時告訴我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說他是怎麼大言不慚地教育我的?”
饒是仲磊這麼毒的嘴,此刻都不忍心說什麼了,他挺用力地想了句安慰的話:“可能你爸是知道自己的實際情況,所以更加想要把你教育成一個正直的人吧。
”
季蘇緬不置可否,繼續說前男友的故事:“Anyway也就是那次,我跟他分手了,但是錢拿不回來,也不敢去要,透支了學費,只能賣了車,換了個不知道幾手的凱美瑞,有時候送外賣,或者晚上在加油站打工。”
“你原本開什麼車?”
“Q7。”
“Q7?!”
“在那兒不貴,又不是什麼豪車。而且是畢業回國的學長轉讓給我的二手。”
“我的意思是你這個身高開Q7不嫌大麼?”
季蘇緬抬腿踹了他一腳,仲磊哈哈笑著,十分鐘之前的劍拔弩張突然就風平浪靜了,他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有些心疼小孩的遭遇,又有些慶幸,還有些,輕易察覺不到的、自己都不想承認的興奮。
季蘇緬的兼職找得并不是很順利,仲磊不讓他去便利店,說那邊上班太辛苦了也賺不到錢,所幸喬喬父母通過培訓機構找到他,希望可以請他上門去當老師,教得怎樣無所謂,別因為停課荒廢了小朋友的英文。一對一的課程每周兩次,雖然不如培訓課賺得多,好在輕松。
仲磊這天發現季蘇緬在研究一本調酒書,桌上擺了一排酒瓶子。
“怎麼?要去小酒館工作了?”
“嗯,干爹說先去打掃衛生,如果會調酒,工資會高一點。”
“趙哥還真是……鐵面無私啊。”
“人家也是要做生意的呀,原本都沒有這個崗位,有個人辭職不干了他才找我的。”
“你這……自己調的不先嘗嘗麼?”
“都是空瓶子灌的水,先練練手感。如果是酒肯定要嘗啊,不然怎麼知道好不好喝。哎磊哥,改天我帶回家幾瓶,你幫我試試?”
“我是個全職司機,幫你試酒?想什麼吶!”
“對哦,那你別喝了,我自己試試。”
“就算不開車我也怕被你毒死。”
“怎麼可能!都是書上寫的配方,最多就是不好看而已怎麼會死!”隨即意識到仲磊只是逗他,又說,“等我去小酒館當上bartender,你想喝都不給!”
仲磊喜歡看他氣呼呼的樣子,把自己吹成球的河豚就是這樣,而河豚味道那麼鮮美……想及此,他問:“明天想吃什麼?”
“想吃魚。”
“噗——”仲磊沒忍住笑出聲,笑得季蘇緬很是疑惑,但他極少見到磊哥笑得這麼由衷,也覺得開心,尤其是他摸上了自己的腦袋故意揉亂頭發,他只想逗留在這手掌里,讓時間走慢一些,甚至走進一個無始無終的循環里,忘掉那些重壓和責任,只要開心就好。
當冬天到來,冷風吹得開車已經不能再開窗的時節,仲磊扔給季蘇緬一套保暖內衣,被嫌棄得不行。
“磊哥,沒有年輕人穿這個,美國只有去戶外露營或者滑雪才穿。”
“在中國,冷了就要穿。”
“那你自己干嘛不穿?”
“我車里有暖氣,家里有地暖,用不著。你每天跟個門神似的站在大門口,不冷麼?”
“我現在不是每天站前臺了,我給嚴秘書當助理,每周在頂樓辦公三天吶!”
仲磊也沒強求,他問:“你明天要去喬喬家麼?”
“明天不去,圣誕節,他們一家去迪士尼了。”
“哦,行,明天我回來晚一些。”
“啊?”季蘇緬黯然,“圣誕節哎……也不,休息一下的麼?”
“你懂什麼,圣誕節生意才好吶,你要是不上課可以去小酒館玩,一定很熱鬧。”
“我也沒有想要很熱鬧……”季蘇緬囁嚅道。
——只想和你一起。
仲磊圣誕節并不是去開出租車,他的前助理兼經紀人昨天打來電話:
“磊哥,有個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