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別擔心。”像上次季蘇緬在杏園收拾房子抱了他一下一樣,仲磊也立刻就放開了他,“先在車上等我,我去買包煙。”
辦理入院手續的窗口24小時亮著燈,夜里已經沒人了,他沒有那張賬單,只能先拜托工作人員查信息。
“腦外科ICU,對,神經外科,幾床不知道,姓蘇,江蘇的蘇,叫……什麼來著……”
“蘇宗康還是蘇婉怡?”
“是蘇婉怡,一個女士。”
“你確定嗎?蘇宗康也是女的。”
“確定,是蘇婉怡,剛一時想不起來了。”
“目前欠款是兩萬一千多,您交多少?”
“能交多少?”
“可以先把欠款補了,多了算預交款,您想交多少都行。”
“那就交五萬吧。刷卡。”
“先生,余額不足。”
“啊?那四萬?”
“可以。”
季蘇緬回到家才知道,他說的別擔心,是別擔心錢。他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陣心酸,委屈得無以復加。
“你為什麼幫我交啊?我不想讓你幫我交錢!你還想讓我欠你多少!”
仲磊不知道怎麼壓制他這場邪火,只能笑笑說:“債多不壓身,欠一萬和欠十萬區別不大。”
“我欠你的都沒還,這一年都是你管吃管住養著我,我賺的錢都交給了醫院,錢進了醫院那就不是錢了,只是個賬單上的數字!”他把那張紙攥在手里,仿佛捏碎了它就可以不存在似的,“我不想讓你的錢也扔進去!”
“你不是往我卡里轉了幾次錢麼,再說誰交不是交,錢本來就是數字,怎麼你的數字比我的數字更好看一些?”
“那我也沒有要你去交錢,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干嘛不問問我呀!”
“想什麼辦法?找兼職一時半會兒也賺不到,問誰借不是借,——不對,你也沒人可借。
行了,睡覺吧,別鬧。”
季蘇緬情緒還是很大,他像只應激狀態的貓,全身的毛都炸了:“我就是——我不想再欠你了,你干嘛這樣啊,我怎麼沒人可借,我還可以回小酒館找小瑜姐啊!”
一聽到趙芯瑜的名字,仲磊感覺自己被當頭澆上一盆冰水:“你去你去,我鼓勵你去,但你去之前能不能先搞清楚人家對你根本沒那意思!單相思一場還當人家多珍重你!”
季蘇緬像被雷劈中一般,瞠目結舌。
完了,話又說重了,仲磊也愣怔著,深知自己發了個傷人傷己毫無價值的火。
第19章 七景-3
仲磊上一段感情也始于一場單相思。許辰聽到他的表白,也像季蘇緬現在這個反應一樣,目瞪口呆,但過了幾天,不知是年輕的沖動還是懵懂,抑或是對同性感情有些獵奇心理,他居然答應在一起試試。隨后他們組樂隊,一起畢業,一起做音樂,舞臺上下都是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對方的默契。如果不是那場荒唐的意外,仲磊幾乎可以認定許辰是可以和他長久在一起的人。
最后一次和許辰見面是在排練室,當時他感覺自己站在一座即將崩塌沉沒的孤島上,許辰對他說的是:
“文,我知道我錯得離譜,你要相信我,真的是一時喝多了犯的錯。我當時,當時我不知道怎麼想的,我就想知道我是真的喜歡男人還是只喜歡你,她說要試試看,我真的……有點醉了才被她帶走的……”
“呵!”仲磊笑得很輕蔑,似是嘲笑他也嘲笑自己,“咱倆到底是誰蠢?這種喝多了的借口都能找來用你真是……”
“文,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許辰,我有沒有強迫過你?”
“什麼?”
“我有沒有強迫你跟我在一起?這幾年里有沒有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我有沒有忽略你的感受,有沒有不拿你當人看?!”
“沒有啊,你別這麼說,你沒有,是我錯,你對我真的很好——”
“那你他媽跟人亂搞連個套都不戴?!你尊重過我麼?!”
“你……你怎麼——”
“你已經是人家的爸爸了,不要再和我糾纏,不用再見面了。”
仲磊好不容易逃脫了那個鬧劇,他是真的不太忍心讓面前這個小孩陷入一場無望的結局,但季蘇緬居然看著他笑了,這個笑容太詭異以至于他懷疑孩子被他刺激傻了。
“磊哥,我不是個直男,我交過男朋友,回國之前半年分手的。”
“啊?!”這到底,是誰傻了?
“磊哥,我是不會喜歡小瑜姐的,她也不喜歡我,她從小到大都拿我當妹妹,——對,是妹妹不是弟弟,小時候她會給我穿裙子,涂口紅,后來我覺得,她可能是沒有玩具,拿我當個娃娃。”
“……”仲磊無言以對。
“后來長大了她就不能這麼玩我了,我也會反抗,不好玩了,然后就變成了酒肉朋友,她會偷偷地從樓下拿酒上來喝,也會分給我,后來被父母發現了各自回去挨打……”
季蘇緬回憶過去的時候,臉上有一種很舍不得的表情,不知道是懷念那些有趣的事,還是在想念有爸爸媽媽的日子,即使是挨打。
“她后來知道我喜歡男人,還很內疚,問我是不是小時候把我當女孩,搞得我對性別認知有問題哈哈哈~”
仲磊坐在沙發上,倒了杯白葡萄酒遞給他:“喝麼?”
他接過來,順勢坐在地上,坐在仲磊的腳旁邊,乖順的像只寵物,抬著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