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芯瑜昨晚小夜班,沒睡夠,有些懨懨地問:“還沒追到手麼?”
“唉,還到手,我都不知道怎麼下手,他看起來怎麼那麼像個直男,一點兒都不解風情。”
“對你挺好啊,為了你家都搬了。”
“但他對我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你問了?”
“那怎麼敢問?”
“唉,急死人了,要我說你就找機會表個白,反正你們現在是合租,不用怕他輕易把你趕走。”
“這個……其實不是,他不讓我付房租,我還是有隨時被趕走的風險。”
“啊這……”
季蘇緬并不像他說得那麼無所適從,仲磊是不是個直男他可太清楚了,不止一次瞥見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連,但稍微一靠近就會刻意躲開,躲得欲蓋彌彰。但他還是不敢再靠近一步,——仲磊就像只渴睡的獵豹,不知道驟然喊醒他,是會奔逃還是會帶來什麼樣的災難。
飯后,送走了客人,季蘇緬說:“磊哥,干爹說你做菜那麼好,可以去跟他合伙開小酒館哎。”
“人家就是客氣一下,我做菜動作那麼慢,去當廚子不得急死老板和客人啊。”
“他老人家做得也不快啊,不過小酒館點菜的人不多,大多是去喝酒的。”
“別廢話了,趕緊去睡覺,下午還要去上課。”
“今天不上課了,明天也不上。”
“為什麼?你教的太差被解雇了?”
“不是啦,說是出臺了新的教育政策,所有的培訓先暫停幾天。我可以放幾天假了。”
“哦,聽到過新聞,義務教育階段不開設校外培訓的政策。那你以后要失業了。”
“怎麼會呢,也就是整改一下吧,教育培訓行業是不會失業的,現在升學競爭多激烈啊,我跟你說,越是對自己現狀不滿意的家長,越是投入很多給小孩教育,放心啦我不會失業的!”
“行吧,還挺樂觀。”
“哎他們又喊我去打球了,我吃太撐不想動……”
“吃飽撐的更應該去活動活動,趕緊走,別在家躺著。”說著仲磊把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像拖一只出門玩不想回家的狗一樣,拖到了臥室,“換衣服,十分鐘之后出發!”
事實證明季蘇緬還是太過樂觀,培訓中心在停課一周之后宣布停業,季蘇緬不是全職員工,只結算了課時費,其他老師負責學生退款事宜。他還沒開始正式的沮喪,去了一次醫院,又要看著銀行卡余額從頭開始慢慢漲,路過門診大樓的便利店,他抬頭看了看招牌,711,突然想起他磊哥調侃他的話,笑了笑,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發給仲磊。
Aiden711:[圖片]
Aiden711:磊哥怎麼辦,我真的失業了,剛去醫院把欠款交了,轉眼看見這個,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看人家招不招兼職?
等了一陣子才收到回復。
ZL:開車,先別問,回家說。
仲磊在這個政策出臺之時就有預感,恐怕小孩的兼職不保了,但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不太忍心,沒說什麼,讓他再心懷希望幾天也好。在杏園住的這幾年,他見到了各種政策對普通勞動者的影響,一場文明城市檢查,就可以讓小陳和老張停工半個月,讓賣菜的攤點無處可擺,也關閉了很多人維持生計的夜市,那段時間,杏園不復熱鬧,冷清得有些沉重;又過了一陣子,環保標準的變更,于大哥他們那個家具廠沒辦法開工,也賦閑在家,這些靠工資養家糊口的人,一旦停工,杏園不知道又多了多少失眠的人。
他問季蘇緬:“其他的培訓老師之后打算怎麼辦你了解過麼?”
“說是很多機構往藝術培訓那邊轉,比如用英文教美術之類的,我又不會。”
“大部分都不會吧。”
“或者用英文教小朋友打籃球?這個我可以。”
“唉,把英文老師逼成什麼樣了都。”
“那也沒辦法,所以我聽說好多人都準備去考教師資格證了,去學校教書。”
“你呢?”
“我……本科沒畢業,學歷達不到要求。”
正說著,他電話響起。
“對我是,啊?哦,好,馬上到,您稍等我馬上來!”
“怎麼了?”
季蘇緬臉色有點白,顫抖著聲音說:“我媽,說是心臟驟停正在搶救……”
母親又進了神經外科的ICU,季蘇緬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垂著頭,一陣緊張的搶救結束,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還需要密切觀察,ICU的護士探出頭喊:“蘇婉怡的家屬在麼?”
入夜之后的走廊沒有開全部的燈,有些昏暗,季蘇緬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愣了愣才站起來:“在,我在。”
“給您一張ICU的住院說明,您看一下探視時間和要求,這上面也有醫生和護士站的電話,有問題可以聯系,這張是費用清單,您去交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季蘇緬進不去ICU,在門口張望也看不到什麼,只怔怔地站著,無聲無息,落寞得很。仲磊見狀走過來,抬手摟了一下,“回家吧,明天再來。”
“明天不來了,磊哥,不管干什麼,明天得去找個新的兼職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吧。”
季蘇緬走在前面,腳步很快,像是在趕路的樣子,頭微微的低著,時不時地抬一下手臂,仲磊不知道他是不是難過了,他想就這麼一路跟著,不去打擾,卻突然想起,一年多以前,有個小孩背靠著他的車門,在律所的停車場傷心痛哭的樣子……仲磊走到車旁邊,在即將打開門的時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施了點力,季蘇緬就輕輕地落在了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