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拿起對講機,“哪位阿姨在大堂附近來一趟好麼?有一瓶油灑了,很滑。”
等了一陣子,沒回應。他回到電腦上翻排班表,“薛阿姨在麼?麻煩您來一趟好麼,這會兒人很多怕他們踩了。”
一陣雜音之后:“等會兒吧,我才剛上樓。”
薛阿姨有點兇,但做事盡心,而她也有自己的工作節奏,前臺的姑娘們都不敢惹她,季蘇緬深知打亂了她老人家自己的安排會讓她很不爽,但也沒辦法,上班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有人踉蹌著滑了一下,險些摔倒。
“阿姨,不好意思啊,我剛試著擦了一下擦不好,需要您那個去油污的噴劑。”
“來了,別自己亂搞!”
阿姨從貨運電梯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往這邊趕,她只看到了季蘇緬擺的牌子,心想這小孩還不算笨,卻沒注意到自己腳下,季蘇緬眼看著她踩到油,“阿姨小心!”他大叫一聲,沖了過去,在薛阿姨即將倒下的瞬間伸手扶住了她,但畢竟是跑過去的,重心未穩,接不住一個人的重量,他砰的一聲跪在地上。
“嘶——疼疼疼疼疼……”就這麼不湊巧,不偏不倚地摔在了昨晚的舊傷上面。
阿姨站起來,好像閃到了腰,用一只手揉著,季蘇緬維持著跪姿,一時站不起來,疼出一頭汗,甚至微微戰栗著,正在和秘書談話的董事長李遲此時走了進來。
“嚯,行這麼大禮!平身吧。”
眾人笑了,季蘇緬也苦笑著爬起來,這時大家才注意到他的腿受傷了,血透過褲子滲出來一大片。
他正想解釋這不是剛弄傷的,卻見李遲走近,語氣關切:“受傷了啊,我剛跟你開玩笑的,小嚴帶他們去醫療室看看吧。
”他對身邊的秘書說著,朝季蘇緬點了點頭,走了。
不管季蘇緬有沒有解釋,他這個“舍己救人”的行為是坐實了的,大家都親眼目睹,最關鍵是老板看到并記住了他,他也就順水推舟地接受了。
說起來,薛阿姨也不是性格不好,她只是見慣了前臺很多來來往往的小孩,尤其是男生,一份工作堅持不了多久就抱怨連天辭職不干,季蘇緬剛來的時候,她也斷定這孩子干不長,索性就不交流,但沒想到他每天高高興興勤勤懇懇,倒和之前那些大不相同。尤其是今天,為了扶自己一把摔傷了膝蓋,她有些愧疚。
“對不起啊,阿姨沒看見,不小心,連累你了。”
季蘇緬看得出她的歉意,湊近她耳邊說:“薛阿姨,悄悄跟你說,我腿是昨晚上在家門口摔的,太黑了沒看清,咣當一下摔出三米遠,不是剛才傷的。”
“瞎說!都出血了!”
“真的沒騙您,你看我褲子,”他把褲腿卷啊卷,卷到膝蓋的位置給阿姨看里面,“看到了麼,補過的,這褲子昨晚上破了個洞。”
“真的哎,這是怎麼補的,手工也太好了……”
從醫療室出來,薛阿姨和季蘇緬互相攙扶著,有說有笑的:“姑娘們都管我叫薛姨媽,你也這麼叫吧,聽著親切。”
“好嘞。”
秘書嚴茂敲開了辦公室門:“李董您找我?”
“前臺那個男孩,沒事吧。”
“沒事的,皮外傷,上了藥,我讓總務科給他送了一套新制服。”嚴茂突然想起來,“對了,他就是承彥介紹的同學。”
“是他呀,姓蘇是麼?”
“季蘇緬。”
“哦,工作怎麼樣啊?”
“據說很勤快,嘴也甜,大家都挺喜歡他,我也經常在各個樓層看他跑來跑去的,不錯的孩子。
”
“很難得啊,美國回來的,倒是能吃苦。”
“聽承彥說是因為家里出了點事,沒辦法讀下去了才回國的。”
李遲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那還真可惜。孩子挺好,長得好看人也心善,早點給他轉正了吧,你回頭把他資料拿給我看一下。”
在英語培訓公司試講結束,通知他下周開始上班的時候,季蘇緬覺得他這一天過得像一場美夢,轉正了,又得到了一份兼職工作,收入大漲,他在回家的車上興奮得像只話癆鸚鵡。
“二叔你知道麼,我們老板還說以后有什麼國外的客戶來,讓我接待,可以陪他一起開會,學著當個翻譯什麼的,還讓市場部經理有空的時候帶帶我,看有沒有其他發展方向;還有還有,讓我有時間熟悉一下公司的整體情況,給嚴秘書當助理,你以后可能就沒辦法在一樓看見我了,我要搬到頂樓去辦公了……”
仲磊忍受著他沒完沒了的叨叨叨,只微笑,小孩實在是太高興了,而他自從回了國,一樁一件都是糟心事,這真是難得的好消息。在小孩說請他吃大餐的時候,仲磊打斷了他:“不用了,我買了點東西,回家給你做點好的慶祝一下。”
季蘇緬愣住了。
仲磊看他凝固著的表情:“還是你更想出去吃?”
“不是不是,我就是,沒想到……您還會自己做。”
“上午路過一家進口超市開業酬賓,打折力度還挺大。和牛都是五折,但我沒買,看旁邊的牛尾不錯……”
司機師傅說起食材的時候,露出一些小孩子看到新玩具的表情。季蘇緬看他的側臉,他平時開車是一直戴著口罩的,和季蘇緬一起就不戴了,說是過敏,其實季蘇緬早發現了他的傷疤,在臉頰靠近下巴的位置,五六公分長的一條,有縫針的痕跡,藏在胡須下面,只有剛洗完澡的時候明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