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你關好門。”
“哦,呃……我想問一下離咱們最近的地鐵站是新豐路站麼?附近有沒有公交車可以坐?”
仲磊脫口而出:“你自己拿手機查地圖不就行了。”
“我……查了,最近的公交站要走一陣子,然后轉地鐵,到公司需要一個小時十五分鐘,但我七點鐘上班,沒那麼早的公交車,我就想問問,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去地鐵站麼?”
“跑得快點兒半小時可以到。”
“哦,這樣,行,那我明天早點出門試試看。二叔你吃點飯再休息啊,我先睡了。”
他聲音很小,無辜懵懂的語氣像是春天飄落的毛毛雨,一點一點浸濕人心。仲磊對自己心里無端升起的愧疚感頗為不解,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自己說:“哎你等會兒,先別鎖門,好像有不少人排隊等車,我等會兒回去。”
“好的,二叔你注意安全啊。”
季蘇緬掛了電話,抿了抿嘴,把揚起的嘴角強行壓下去,環視了四周,發現廚房的垃圾沒收,他披了件外套,打開門彎腰把垃圾放在門口的角落,再起身時,一個黑影出現在他視線之中。
心臟一陣狂跳,他短促地吸了口氣,窒息了一瞬,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嚇著你了?”——是老方的聲音。
季蘇緬聽出來人,稍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想起仲磊說過這個大爺背景復雜,深更半夜出現在他家門口,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方叔……您,有事?”
老方走近幾步,遞過來一個袋子,看起來有些分量:“這花的盆摔了,挺好的花扔了可惜,想種在你家這個盆里。”
……好詭異。
季蘇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片刻,問:“那我,我幫您一起種?”
“不了,你回去睡吧,我自己弄。”
季蘇緬沒跟他客氣,跑回屋,反鎖了門。
他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支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雙手抓著被子,很緊張。他設想過走路微微駝背,步履很慢都是大爺裝出來的表象,實際卻是個殺人越貨戰斗力爆棚的悍匪,他該怎麼辦,以至于外面窸窸窣窣的動靜里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異常的聲音——馬路上的鳴笛,遠處的犬吠,或是老方的一聲咳嗽,他都會更緊張一下,等到腳步聲漸遠,又過了十幾分鐘,他才敢悄悄地探出腦袋。
季蘇緬把門打開一條縫,在黑暗里觀察片刻,才出來看,花盆里果然被種上了植物,叢生的,葉子細長,外圈彎成好看的弧度,風吹過顫顫巍巍,顯得嬌弱,和他剛才在腦子里杜撰的“悍匪”氣質相去甚遠。
他苦笑,轉身進了門。
仲磊回家的時候本以為小孩已經睡了,打開門卻看見一個直挺挺的上半身面對著他,小夜燈亮度很低,只能看清輪廓。
“我操!”仲磊的車鑰匙掉在地上,“啪”的一聲,把對方也嚇了一跳。打開頂燈,仲磊看見一個精神奕奕的人,“幾點了還不睡,你干嘛呢?裝鬼也不像啊。”
“嚇得……睡不著。”季蘇緬開始了表演。
“什麼?什麼東西嚇著了?”
“二叔,我剛才去倒垃圾,一開門就看見一個黑影子在咱家門口,是巷口的方叔。”
“他有什麼可怕的?”
“可嚇人了,不聲不響地拎著個袋子站那兒,說是來種花的,你說是不是很詭異。”
“種花?什麼意思?”
“他往咱家花盆里種了一棵花,就走了。
”
“哦,那就是單純的種花,怎麼了?”仲磊開了一天的車,回家只想倒頭就睡,沒想到這個小孩莫名其妙絮絮叨叨,真是煩不勝煩。
“可是,我怕他是那種深藏不露的人,潛伏在周圍,說不定是高手。”
“你有病吧?你說誰,老方?就他那樣,走路都不利索的?”
“你不是說他背景復雜剛出來沒多久麼……”
“唉,我說的是這邊的人背景都復雜,讓你說話小心點,不要深交,老方不會害你,但保不齊其他人心術不正。行了別瞎琢磨,睡覺去,明天你六點鐘之前要起來,我送你。”
“哦,送……去地鐵站麼?”
“地什麼鐵站,送都送了直接去駿威,別廢話了趕緊睡!”仲磊感覺再跟他胡扯下去,最后一點耐心也會被耗盡。
燈滅了,季蘇緬瞪大眼睛裝無辜的臉,盈滿了笑意。
季蘇緬的鬧鐘是五點鐘響的,他匆匆按掉,悄悄摸進廚房,用平底鍋煎了雞蛋和面包,擺上他最愛的顆粒花生醬和Nutella,作乖巧狀等仲磊起床。但這位叔叔下了樓,看著滿桌的西式早餐,皺了皺眉,洗漱完畢三口吃完兩個煎蛋,說:“飽了走吧。”
“你不吃了啊,吐司烤過的很香啊。”
“我不吃甜的。”他在車上說,“別做我的了,做你吃的就行。”
“那你想吃什麼我也可以做。”
“別了,早晨起太早我有點吃不下,一般都是九點鐘早高峰過了再找地方吃飯。”
“哦,這樣啊,我知道了。”
仲磊看他低下的頭,想著小孩的殷勤被這麼不領情也有點可憐,又補了一句:“冰箱里有包好的餛飩,你可以煮一點,打個雞蛋。”
小孩又高興了起來:“你包的?”
“是啊,包餛飩有難度?”
“那我明天吃!謝謝二叔。”
“切,有好處就乖乖叫叔,沒好處就你你你的。”
季蘇緬抿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