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磊愣了一下,收回了戲謔:“行吧,不怕就行,有幾個鄰居人挺好,如果有人來送吃的你就收下,隔壁的隔壁是賣早餐的,有時候早晨沒賣完的會給鄰居們分一分,一般都掛在門把手上。”
季蘇緬安靜地聽他講住在這里的注意事項。仲磊在家不戴口罩,可以近距離觀察他的臉,雙眼皮比一般人寬一點,蓄起胡子更像歐洲人,他的胡子并不是單純的黑色,偶爾夾雜著一些紅色和金色,閃著光,很奇妙;他在家也不抽煙,可能是房子太小的緣故,他會在下車之后點一支,抽到門口恰好滅掉,門口有一個廢棄的景觀花盆,已經完全淪為煙灰缸,煙頭們整齊地排列在一座小亭子里,一種荒誕的秩序井然。
季蘇緬這一夜睡得很踏實,空調雖舊,制冷效果還不錯。司機師傅晚上沒有去機場,早早起了床,季蘇緬睡得很淺,從他跳下梯子就醒了,但也沒動,靜靜地聽他的動靜。匆匆洗漱完畢,仲磊出了門。
城中村確實像個貧民區一般的存在,濱海新區建成之后,有一點財力的居民都買了商品房搬走了,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其他的都是租客,幾乎全是起早貪黑的打工人。從凌晨四點開始,就有不少人起床處理賣早餐需要的食材;五點鐘,陸陸續續的電動三輪車去批發蔬菜,天剛剛亮,就會聞到空氣里一股香的異常的鹵湯味兒,這是鹵菜店開始工作了;等到了七八點鐘,整個城中村熱鬧了起來。
季蘇緬就這樣躺著,睡睡醒醒,直到趙芯瑜的電話打來,劈頭蓋臉一通數落:“季蘇緬你怎麼個意思?!我下班回家說是你搬走了?搬哪去了?”
“小瑜姐你別著急。”
“能不急麼!我告訴你,你爸是林麗瑩舉報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爸,你怪不到我們頭上,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那個女人的消息了,她走的時候就已經當她不存在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跟干爹說了,不是因為這個事兒。”
“不是這事兒是什麼?你別鬧脾氣趕緊滾回來!”
“小瑜姐,我就是找個理由搬出來,我現在住在仲磊家。”
“誰?出租車司機?”
“對。”
“搞什麼呀你?你跟他很熟麼就住人家里?”
“不算很熟,畢竟剛認識一個星期,但嚴格來說,確實很熟。”
“不是,我怎麼聽不懂你想說什麼。”
“哎呀不需要懂,小瑜姐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是因為你媽和我爸那些事搬出來的,我就住幾天,說不定過一陣子就回去了。”
“你該不會看上人家——哎不是,那男的得有40歲了吧?”
“哪有!31!”
“哦,行吧。反正你干爹挺擔心你的,怕你被騙。”
“啊?他說什麼?”
“他說,你再打個電話問問蘇緬,到底住誰家了,他年紀小家里又出了事,別被什麼人給騙了。”
“呵呵,那你怎麼說?”
“我說,您可放心吧,他不騙別人就算好的了!”
“哈哈哈說得對!”
趙芯瑜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季蘇緬說沒事那就是沒事,她不會多問,反正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他總是會回來的。小時候家里人經常把他忘記,忘記接他放學,忘記他還沒吃飯,他都是自己找去小酒館,該吃吃該睡睡,比自己家還自如,以至于他在美國經歷人生中第一次喝斷片兒,也是念叨著要回小酒館,旁人不明就里,只當他是喝多了還在惦記酒。
季蘇緬打開電腦研究了一陣子招聘網站,填好個人信息發了一些求職申請,然后出門溜達。城中村是他以前從來沒到過的地方,它瑟縮在周圍的高層建筑中,像是個灰暗的角落。他看到很多人家門口都停著搭好招牌的電動三輪,小籠生煎、包子豆漿、炸串炒飯、鐵板魷魚……幾乎都是早飯和夜市的常見菜品,季蘇緬不知道中午吃的是哪一家送來的,兩只餡兒特別大的肉包,咬一口流出的湯汁恰到好處地安撫了他的胃。
仲磊在臨近傍晚的時候回來了一趟,扔給他一份漢堡炸雞套餐:“路上打包的。”停頓了一下又問,“你午飯吃了麼?”
“吃了兩個包子,掛在門上的,還熱著。”
“包子?煎包還是蒸的?”
“蒸的,特別大的肉包子,可香了!”
“哦,那是小陳給的,老張家做的是煎包。”他一邊爬上閣樓一邊跟季蘇緬聊,“你今兒干嘛了?”
“投了很多簡歷,在等消息,然后出門走了走,沒敢走遠就回來了。”
仲磊跳下來,拎著衣服進了浴室,“我洗個澡就去機場了,你晚上鎖好門。”
季蘇緬跟著他,被關在衛生間門口,他在外面大聲問:“你不回來了麼?”
“房子很小你不用喊。”
“哦,我是說如果接到人了也不回來麼?”
“到時候再打電話給你,這邊很亂治安不好,門鎖上,有人敲門也不要開,假裝不在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
洗完了澡,仲磊洗了個蘋果倚在梯子上啃,季蘇緬的漢堡還沒吃完,他嚼著嘴里的肉,含糊不清的問:“師傅您吃飯了麼?”
“路上吃了。別叫我師傅了,聽得跟唐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