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辰摘了臉上的護目鏡,左手杵著登山杖,站好之后又往張鴻遠身邊挪了一小步,胳膊緊貼著張鴻遠胳膊才看鏡頭。
兩人都并排站好了,孟辰才想起來問張鴻遠的意見:“遠哥,我們能拍張照片嗎?”
“拍吧。”張鴻遠一直沒動過,看著齊昀的方向。
孟辰笑了笑,轉頭看鏡頭。
齊昀其實接過相機之后就一直在拍,打孟辰站在張鴻遠身邊開始就摁了幾次快門,兩人同時看鏡頭的時候他又抓拍了幾張,估計有十來張了。
相機取景框里的兩個人,孟辰一直在笑,有的笑的很淺,最后幾張笑得很開,張鴻遠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好像無論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孟辰,是他齊昀,或是許寧語,哪怕是個陌生人,他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齊昀現在有點琢磨不透張鴻遠對孟辰的態度,說他不上心吧,不像,說他上心吧,又沒什麼特別的。
又想,或許張鴻遠自己也弄不清對孟辰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吧。
幾個人在營地休息好之后繼續登山,在向上的一處雪坡時,雪崩來的毫無征兆。
向導多吉是第一個發現雪崩的人,雪崩聲在頭頂,轟轟的巨響聲。
多吉扯著嗓子大喊:“雪崩了,雪崩了,快跑,快跑……”
幾個人同時一驚,齊昀抬頭,已經看到山頂的雪浪翻滾直下。
雖然他們以前看過無數資料,翻閱過無數場山難信息跟緊急避險的正確操作,但真正發生的時候,第一反應依舊是滅頂的恐懼跟下意識里向后的逃跑。
許寧語就站在齊昀身后,他的第一反應是轉身往山下跑。
齊昀一把薅住許寧語的背包帶,“別往下跑。”
他拉著許寧語往右跑,邊跑邊喊:“別往下跑,往右邊,往右手邊跑……”
雪崩的直接路線是在五人左手邊一處坡度較大,雪層松動的雪面上,但面積卻很大,他們五個人在雪崩右側的方向,逃生路線只有一條,往雪崩邊緣跑,只能往右。
張鴻遠同時一把拉住一開始也想往下跑的孟辰,看到右邊的巨大巖石,跑著喊:“往石頭那邊跑,快扔了身上的包。”
幾個人都扔了身上的背包,往巖石邊跑。
齊昀多吉跟許寧語三個人最先跑到巖石后,三人緊緊趴住巖石,很快雪浪從他們身上碾過,齊昀捂住口鼻想看看五個人是不是都在,但他剛剛扔背包的時候不小心蹭掉了臉上的護目鏡,眼一睜就被雪沫糊了個嚴嚴實實,疼得他眼淚直流,只能隱約聽到耳邊是許寧語捂著鼻子的悶哼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終于沒了一直的巨響,因為有巨石遮擋,他們身上只蓋了一層不深的雪,沒被雪崩淹沒。
但很快,齊昀聽到了不遠處孟辰近乎于撕裂絕吼聲:“遠哥……”
齊昀聽著孟辰的那聲吼,心臟重重一墜,他抬起胳膊狠狠揉了一把眼睛,巖石邊依舊只有他們三人,張鴻遠跟孟辰不在。
等他站好之后才看清,就在巨石旁邊幾米遠,竟然是一處近乎于垂直的冰層。
孟辰趴在斷層邊,小半個身體已經掉在斷層下面,齊昀身體一抽,猜到了什麼,張鴻遠掉下去了。
齊昀根本來不及想別的,眼看著孟辰整個人都要掉下去,他直接往前一撲,一把拽住了孟辰腰上的索繩,許寧語跟多吉緩過神來,跑過去一人抓著齊昀一條腿,一點點往后拖拽齊昀。
孟辰想讓齊昀松手,但齊昀兩只手死死抓著他腰上的繩索跟衣服。
“孟辰……”
孟辰不敢動,他怕齊昀被他一起拽下來,只能顫抖著聲音求齊昀,“齊哥,你別拽著我了,你松手吧,雪山太冷了,我不想讓遠哥一個人埋在雪里。”
孟辰腳下就是眼不見底的冰川,他如果掉下去必死無疑,齊昀不可能松手,孟辰的眼神太過絕望,齊昀閉了閉眼,喘了口氣說:“孟辰,遠哥去陪向清了,你就別去了,我不能松手,你上來……”
孟辰愣神間被幾個人拉上來,幾分鐘之后撲通一聲跪在雪地里,雙手抱著頭,他把整張臉都埋在雪里,身體蜷縮成一團,脆弱得像是一陣清風就能把他整個人吹裂一樣。
許寧語直接放聲大哭,齊昀后背靠著巖石,回頭再看,雪崩過后重新恢復平靜的雪面,但他眼睛里的雪不是白色,血紅一片。
剛剛雪浪沒過他頭頂的時候,齊昀后腦不小心磕在巖石上,現在看著那片紅色的雪面,頭頂陣陣甩不掉的眩暈感。
想到張鴻遠,齊昀眼前一黑,沒撐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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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若每天都在關注齊昀那邊的天氣,當手機里彈送出一條刺眼醒目的新聞標題時,他正在陽臺澆花。
#10月28日希夏拉瑪峰山難,一登山隊一人失蹤四人受傷#
楊若手一抖,齊昀那邊出事了。
楊若想起三天前才接到齊昀的電話,齊昀還說讓他等他回來,楊若本就不靈活的右手,握著手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他強迫自己鎮定,好不容易點進新聞頁面,一開始還抱著僥幸心理,希望不是齊昀的登山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