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陸在河往杯子里倒滿,“再來一打就該醉了。”
宋逸舟一時找不出話說,囫圇半天憋出一個大拇指。
說他自制力強吧,陸在河又約人出來喝酒,說他自制力弱吧,陸在河又能控著那個度。
宋逸舟也給自己滿上,和陸在河碰了杯,“這次是怎麼個說法啊,帶薪休?還是怎麼樣?”
“不帶。”
“靠!”宋逸舟登時拍了桌。
“帶薪放松幾個月了,還不滿足啊?”陸在河笑笑,悶了一口。
醫院又不是做慈善,先前帶薪休假還發補貼賠償簡直是仁至義盡業界楷模了。
“那我不是為你鳴不平嗎?也不知道是哪個崽種不嫌事兒大,投訴信都搞來了。”
陸在河沒搭話,肩背放松地倚著。
“不過也沒事,也就剩三個月了,等過年那陣,放完假你也該回來了。”
“是啊,也就剩三個月了。”陸在河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
三個月。
他當初連一個月都覺得難熬,更何況三個月。
但與之前不同,現在多了個變數,陸在河拿出靜音的手機,屏幕點開的一瞬,收到了好幾條信息,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
陸在河將手機解鎖,打開看了看。
18:03
于洲:來了好多人
于洲:你有吃過鄉下的壩壩席嗎?我感覺做的還可以,味道不錯的
于洲:[圖片]
19:42
于洲:有個爺爺拿草做的螳螂
于洲:好逼真
于洲:[視頻]
20:05
于洲:你下班了嗎
陸在河把杯子里最后一點兒喝完,敲了敲桌子,“你還喝嗎?”
“喝啥啊,催我回家了。”宋逸舟將手機屏幕晃了晃。
“行,今天就到這兒吧。”
“別介啊,真走了啊,要不我再陪陪你?”宋逸舟很是勉強地說。
“用不著你陪。”陸在河把賬結了,去停車的地方,宋逸舟打車走,陸在河則是上車坐進副駕駛找了個代駕。
代駕過來需要二十分鐘,陸在河開著窗,給于洲撥了一通電話。
于洲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聽,陸在河手肘壓在窗上,道:“剛剛沒看見你發的消息,沒怪我吧?”
幾瓶啤酒還沒到醉的份上,但酒勁兒是起了一點兒,于洲感覺他說話的語速比平時慢了些,夾著慵懶的意味。
于洲:剛回家嗎,是不是很忙啊
“還沒回,在外面。”陸在河說:“剛剛跟同事喝了酒,我,”
陸在河往后躺的時候被安全帶硌了一下,他捋了捋帶子,接著說,“我在等代駕。”
于洲:你喝醉了嗎?
“沒有,我沒有醉。”陸在河神智很清醒。
于洲:那你有沒有不舒服
于洲:空腹喝的嗎
陸在河笑了笑,生平第一次被人管得如此詳盡,“墊了點兒,沒空腹。”
于洲:那就好,我看他們說胃病平時就得好生養著,你吃飯又不是很規律,忙起來就隨便吃了,這樣不好
陸在河今日的不愉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凈,于洲那方顯示“正在輸入中”,于洲好像有說不完的囑托。
“小魚,我來找你吧。”陸在河突然道。
他失了判斷,不確定是否是醉酒的狀態了。
于洲:啊?我這邊忙得過來的,你工作那麼忙,別跑來跑去了吧
“我最近不需要工作了。”陸在河不想隱瞞于洲,他呼出一口濁氣,道:“記得我最開始和你聊天,也沒有在工作嗎?”
于洲:嗯,出了什麼問題嗎?
于洲:為什麼突然不用工作了
陸在河揉了揉太陽穴,醞釀了一會兒,對于洲闡明他遭遇的一系列事,陸在河的語速從沒那麼快過,他飛速講完前因后果,接著說:“我清楚風險性,我和你在一起后的所有親密行為都是在安全范圍內的,你沒有口腔潰瘍,接觸到的位置也沒有傷口,一個月的排查已經能基本排除感染風險了,結果出現偏差的可能性極低,六個月只是醫學上認定的最穩妥的排查時間,你……”陸在河捏了捏鼻根,深感疲累,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你別害怕我。
”
他說完這話,就像進入了另一種狀態,被審判的狀態。
陸在河不清楚于洲的想法,在于洲的消息發來之前,他完全不知道于洲會怎麼考慮。
但就在陸在河說完這句話的不多時,于洲將電話掛斷了,陸在河還未生起異樣的想法,視頻就緊接著彈了過來。
陸在河把車內的頂燈打開,接了視頻。
于洲不知道是蹲在房間的哪個角落,背后是墻和床頭柜,能瞥見一小塊窗外濃重的月色,陸在河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于洲蹙著眉,目光緊盯著屏幕。
兩條消息隨之發送在屏幕上。
于洲:我不害怕的
于洲:我一直相信你
陸在河幾秒前還不明白于洲將電話換成視頻的意義,看見于洲嚴肅正經的表情才發覺,于洲只是想讓陸在河知道,他沒有騙人,他說的話就代表他真實的想法。
陸在河的心瞬間就落到了實處,不再飄著了,他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也控制不住愈發柔軟的心臟。
緩了會兒,陸在河問:“小魚,你多久回來?”
于洲:很快,這邊的事馬上就要處理完了,我買了后天的車票
“幾點到站?”
于洲:凌晨
“那我去接你,好不好?”
于洲未回應,陸在河呢喃重復,“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