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說,這案情的離譜復雜程度恐怕連小說都編不出來,隨便找家媒體報道,妥妥入選年度奇葩新聞。
不過盛家礙于顏面,把這事壓得死死的,除卻豪門圈子內茶余飯后津津樂道之外,目前沒有哪家媒體敢于報道。
黎原呆呆地眨了眨眼,腦海中縈繞著陳律師講述的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往,依然恍恍惚惚,轉不過腦袋。
另一邊,陳律師見他緘默不語,不再等待,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頁簽字的地方往前遞了遞。
“黎先生,這是您和盛檁先生的離婚協議書,請您簽字。”
語氣還算客氣,卻不給絲毫商量的余地。
時隔兩日,黎原聽到這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渙散的思緒登時凝結。
那天,那人突然吐血昏迷,黎原本來已經一起坐上救護車,不料救護車剛到醫院,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作為詐騙嫌疑人。
黎原惶惶地抬起頭,干裂的嘴唇顫抖著:“他……還好嗎?”
見此情景,陳律師輕蹙了下眉頭,按照盛家的吩咐,他沒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更不需要說多余的話。
可看著面前眉宇憂慮憔悴不堪的人,不由地想起不久前處理醉漢那事時所見的畫面,竟是莫名襲上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許是一時心軟,他簡短回答道:“昨日剛從icu轉到普通病房,目前情況還好。”
氣氛陡然凝重,又漸漸隨呼吸舒緩。
沒事就好。
黎原攥緊的手心一點點放松,末了,仰臉輕笑了下。
“好,我簽。”
他竭力讓神色輕松,手指卻止不住發抖,抓不住簽字筆,掉了一次,又匆匆撿起來。
陳律師提醒道:“黎先生,協議書上需要簽您當初結婚時所用的名字。”
“……好。”黎原垂下眼睫,捂筆的手緊了緊。
落筆之前,他的目光不由地瞥向旁邊另一方的簽名處,那里空空蕩蕩,并沒有那個人名字。一時間,筆尖微頓懸在紙上,竟然盼望能夠被那人原諒。
思來又覺可笑,分明自己差一點就要坐牢了,不起訴那是人家大度。
縱使他沒有真的做出騙人錢財、人身傷害的事情,但總歸是騙了感情,法律上雖沒說騙感情犯法,可騙就是騙。
虛假,狡詐,貪心,滿嘴謊言,那個人,怎麼可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黎原搖了搖頭,不敢再深想下去,快速將名字潦草簽下。
陳律師接過他遞還的協議書,檢查妥當收進公文包,臨走前又說:“盛家還有一個條件,希望黎先生今后再也不要出現在盛先生面前,且不得以任何形式騷擾他,否則,盛家隨時考慮對您重新起訴。”
黎原沒應聲,垂下眼簾,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
他不知這一切是不是那個人的意思。
只不過,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
律師走后,被拘留整整兩日的黎原終于重獲自由。
他站在警察局門口,迎著溫煦的陽光,瞇了瞇眼睛。
對面充滿煙火市井氣息的街道映入眼眸,一切如同蒙了薄霧一般,恍如一場飄渺的幻境。
突然,干扁的肚子“咕嚕嚕”叫喚起來,才把心神拉回現實。
生活不是一本純愛小說。
什麼情呀愛的,在基本的生存需求之下,顯得蒼白而無力。
黎原尚來不及悲戚,就要面臨如何生存下去的嚴峻問題。
他沒有錢。
從前吃穿住行幾乎沒有花錢的地方,住豪宅開豪車,車接車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從來不為金錢發愁。
然則今時今日,他如同那個午夜十二點失去魔法水晶鞋,準時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王子對他的愛,好像也……
眼眶莫名有點酸澀,一定是太長時間未見陽光,眼睛不太適應。
他快速眨巴眼皮,把奇怪的液體強忍回去。
下一刻,硬生生將心神拉回現實。
黎原低頭瞅了眼身上的衣裳,T恤牛仔褲小白鞋,妥妥的男生打扮。
這套衣服還是當時被帶到警察局時,負責審訊他的警察姐姐實在看不下去,一時好心給他買的,路邊店鋪里很普通的款式。
離開警察局時,他也把買衣服的錢還給了警察姐姐。
想起這點,免不得又繞回錢的問題,黎原打開微信錢包查看了下,余額587塊。
之前那人倒是給他打過一筆二十萬的巨款,后來東用用西用用,不知怎地就只剩怎麼點了。
這點錢干不了什麼事,嗦碗粉倒是綽綽有余。
黎原身上素來有種沒心沒肺的樂天氣質,適應能力極強,遭受如此變故,意志并沒有太過消沉。
一路小跑到對街的巷子,決定先填飽肚子,拘留所里的飯菜實在不怎麼好吃,還根本吃不飽。
嗦了大半碗粉后,他整個人精神不少,就連眼神也盈亮了幾分。
就是嗦粉的過程,他總感覺周圍的眼神有點古怪,后來肩上的頭發垂下,這才察覺到問題所在。
雖然面龐依然清秀俏麗,跟之前差別不大,可身上的衣裳卻是男生款,肩上還斜挎著個粉色小方包,風格混搭很是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