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將小票遞給他,他卻只看見密密麻麻的備注欄寫滿了口味禁忌:不要生姜,不要大蒜,微辣,少量香菜......
好像也只有他才會了解自己這麼多。
李英達兀自一笑,將小票收好,回到了桌上。
周麗淇還要趕第二場局,風風火火叫了出租就撤了。走出餐廳五百米,李英達收到微信,“可以,你小子艷福不淺。”
附帶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發信息的正是周麗淇。
李英達來了興致,“嘿”地一聲將前面人叫住,男人淡淡回頭,唇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我朋友好像對你印象不錯。”李英達上前挽住他的手,望著漫天的星星月亮說:“所以,咱們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不,還有一件事。”林朝陽反而神秘了起來,對著某人笑盈盈的眼,柔情百轉地說:“我先不告訴你,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陳柏青再一次遞交了離職申請,這次沒給總政處,沒給副臺長,而是直接遞到了李英達跟前。
彼時的李英達正在化妝間復稿,等待即將開錄的新一期《環球時聞》。化妝師造型師場助一窩蜂似的簇在他身邊,男人不知為何,忽然有種千帆過盡的感覺。
誰想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演播臺上。那把不大不小的主播椅,就是自己過去數年里最無聲的證明。
有人枕戈待旦,有人酒色連天,有人尋尋覓覓不得善果,有人奔奔走走,千金散盡又還復來。
這都是命吶。
“你真要走啊?”李英達撤了其他人,頂著一身剛做好的造型杵在鏡子前,有一處假睫毛沒夾好,他想自己再調調。
他總是對鏡頭里的自己充滿錙銖必較的意味。
鏡子后的男人一臉釋然,坦誠道:“不瞞師父說,隔壁臺花大價錢挖了我,年薪double,年終翻倍。”
“你肯定不只是為了錢才堅持要走。”李英達放下擺弄假睫毛的手,眨了眨眼,說:“你既叫了我一聲師父,我當然不會像以前那樣,老是跟你過不去,更何況,現在的我跟從前的我也不同了,你我無冤無仇,我們沒必要一碰頭就像貓見老鼠一樣。”
“我的確不是為了錢才走人。”陳柏青嘆了口氣,神情更落寞了幾分,“是他們,他們總說我不如你.......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同你爭啊搶啊的,是他們總對我有期許,讓我與你的每一次交談,都帶著很重很重的包袱。”
李英達登時懂了,和林朝陽一樣,這是自卑病犯了。林朝陽也時常突然變得極畏手畏腳,且每一次都是這樣,一味退后,一味想逃。
李英達想了想,說:“不如這樣,你就陪我錄一期,先把這期錄了,要是錄完之后,你還想辭,我絕不攔你。”
陳柏青面帶猶豫。
“我知道你連稿子都背完了。對于工作,你沒得挑。”李英達拍了拍他的肩,說起來,自己是要比他年長幾歲,資歷也比他更深厚些,眼見他從蹩腳實習生到今天能獨當一面,說沒感慨絕對是假的。
看了眼時間,他復又開口,“還有十五分鐘開錄,除去十分鐘化妝時間,你還有五分鐘可以考慮。”
“李老師,”門外場務在喊,“副導演在找你。”
李英達插兜笑了笑,沒說話,默默走開了。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一定要來啊。
”
林朝陽趴在講臺上,手機就這麼癱著,放著公放,那頭是李升的聲音。
此時距離大課尚有半小時時間,林朝陽習慣上課前提前一小時抵達教室,然后在講臺上站著把課備完。
多少年了,他如一棵蒼松古柏,彌舊如初。
鋼筆頭在紙頁上劃出沙沙的聲響,男人一邊快速翻閱著手邊的教輔,一邊在備課本上謄抄重點。
手機屏依舊亮著,李升的聲音喋喋不休:“對了哦,別忘記喊上英達。你們一起來啊。”
“知道了。”男人唯唯應下,手中的筆微微一頓,他想了想,說:“你跟司南.......進步神速啊?這麼快連訂婚宴都要來了。”
李升說:“看你平日里老是請我吃飯的份兒上,你們的份子錢,我就不要了。”
林朝陽不茍言笑,“不行,該給還是要給的,只是你們別嫌少。我們都是普通人,難得參加大明星的訂婚禮,聽到你要請我們去,我都不知道該穿些什麼呢。”
李升說:“你傻,你不知道穿啥,還不會問英達嗎?他穿衣打扮是最考究的,我在現場等你們光彩亮相。”
“光彩亮相......”林朝陽哼哼一笑,將筆停下,“可真是光彩亮相。”
“第十八鏡第二場,卡!!!”
隨著場務一聲喝止,現場緊繃的工作氛圍瞬間軟了下來。在場眾人忙松一口氣,隨著一陣“收工咯”的歡歌笑語聲中,開始收拾設備、清理現場。
李英達摘下耳麥,化妝師飛快跟上,阿諛道:“李老師今天表現很棒呢,沒想到這麼久沒錄,身材還維系得這麼好,上鏡一點兒都不胖。”
化妝師說說笑笑著,見男人目光至始至終停在旁邊那人身上,于是轉頭又說:“陳老師也很棒呢,所謂名師出高徒,果然是李老師帶出來的人,現場調度能力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