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蠻失望地退回到聊天界面,抱著手機想了半天,還是把那句打好卻沒發的“睡了嗎”給刪掉了。
“嗡嗡------”手機震動聲響,李英達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從瞌睡中驚醒。
但點開一看,他卻又枯萎了,原來不是他,而是陳柏青。
“英達老師,你也沒有睡嗎?”對方問,“正在輸入”閃了幾秒后,他又補上一個定位,“可以的話,想請老師喝一杯酒,我可以去接你。”
李英達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對方直接一個語音電話呼了過來,嚇得男人差點丟開手機。
他忙點了拒接,回復道:“好啊,但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陳柏青只說一個好,那我等你。
李英達出門時猛噴了好幾下香水,他在心里說,我很高貴,我自有人珍惜。
其實這話說給誰聽的,他心里有數,偏自己這次就不想低頭。回想起林朝陽拖著行李箱要趕自己出門的那天,他胸口仍有些疼。
這不就是他所期許的嗎?他倒要看看,沒了自己的林朝陽,能活成什麼樣。
結果當晚就打臉了。
臉都快打腫的那種。
事情要從他走進酒吧門的那一刻說起,面對花花綠綠的調酒單,他只選了個看著最順眼的酒品,名字也很特別,叫“孟婆湯”。
李英達調笑著問陳柏青,這什麼酒敢叫這種名字?孟婆湯?難道喝了真能忘記紅塵悲苦?
陳柏青認真道:“這酒度數很高,一杯下去大部分人都會不省人事,你還是換個口味清淡點的果酒吧。”
李英達耍起小脾氣,“我就不,我就要喝這個孟婆湯。”
我就是要看看,這酒是不是真有那麼神,能讓人忘記那些不那麼愉快的時光。
最好也忘記林朝陽。
最后的結果不難預見,李英達醉得大夢三千。迷迷糊糊里,他只記得陳柏青把自己塞進了出租車里,卻沒跟上來。
“去哪里?”司機問,他時常遇見各種酒鬼,卻沒見過醉起來如此好看的酒鬼,不免偷偷多看了幾眼。
李英達紅著臉說:“嘉荷新苑。”
說完便呼呼地睡了過去。
半個多小時后,他被搖醒。李英達用盡最后一點意識掃碼付了錢,接著車門一開,晃晃蕩蕩地滾下了車。
“您沒事吧?先生?”司機大叔瞅了眼,卻見后視鏡里的他做了個OK的手勢,依依走遠。
李英達強撐著步伐癱在了座椅旁,腦袋里滿是大毛搖頭擺尾的樣子。
“月亮好圓.......”李英達呆呆望著云間皎月,自言自語道:“它為什麼要這麼圓呢?居然這麼圓。”
胡言亂語十多分鐘后,他蹣跚起步,宛如野鬼孤魂般,蕩到了單元門樓下。
要開門時,才發現忘帶鑰匙了。
林朝陽硬生生被大毛給舔醒了。醒來后才發現,身邊正充著電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來電顯示是某人。
男人登時清醒,摁了免提,只見那頭傳來一陣囈語,李英達說:“給我開下門。”
林朝陽說:“你喝酒了?”
“我說給我開下門......門啊......你是聾子嗎?”李英達的聲音黏糊糊的,像被雨淋過的陶泥,黏得男人心里又濕又熱:“快來,快點......不然我走了。”
“你在哪個門?”男人趕忙套上拖鞋,沖到窗邊。只見樓下草坪上站著個男人,一臉傻笑地沖自己招手。
“我看到你了哎,朝陽。”李英達一手舉電話,一手燦爛笑著,“你快來接我吧,我一個人,唔.......我快難受死了。
”
林朝陽是把人活生生抱進電梯的。
李英達一挨著他,就徹底睡了過去,跟頭豬一樣。
男人洗了帕子給他擦身子,不想在扒衣服時,牛仔褲袋子里掉出個小手環。
林朝陽定睛一看,是月鐲。
所謂日隨月升、月隨日落,與之匹配的日鐲一直戴在自己的手上,從來就沒摘下來過。
天亮了時,林朝陽才發現某人有些發燒。冰毛巾敷了沒用,林朝陽索性抱他去了就近的醫院。
李英達已經有了些意識,只是還是沒什麼力氣,太難受了,怎麼會這麼難受,他覺得比在建德那次胃痛還要難受得多。
待一套掛號抽血流程走下來,兩人方才在輸液室里有了片刻喘息的時機。
李英達掛在他身上,像只受傷的小獸,語氣頹頹道:“抱抱我吧……朝陽,抱抱你的小英達……”
男人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在手機屏上劃拉著,嘴也沒停下:“你知道嗎?大毛已經生了,生了三只小狗。”
李英達說:“真好啊。”
林朝陽抱他抱得更緊了,“好什麼?你如果不在,我就覺得這世上沒什麼東西是好的。”
李英達啞著嗓說:“我跟陳柏青真的沒什麼……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那便是我總覺得他很多時候很像你。”
林朝陽說,我知道的。
李英達不信,問,“你真的知道嗎?”
男人點頭,肯定地說:“我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
他繼續哄李英達睡,輸液時間還長,沒一時半會也走不開人。待李英達剛有些穩定時,男人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他已經退燒后,幽幽走出了輸液室。
男人在窗前站了一會兒,點開手機。
“您是否選擇取消退票?”
林朝陽想了兩三秒,微微一笑,點下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