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哭笑不得。
“我是不喜歡他啊,這難道也有錯?看他跟你撐一把傘,每天微信里英達老師英達老師叫著,我是很惱火啊,這有錯?”林朝陽指著他的胸口,將他整個人堵在了車門上,眉目狠厲,“可是我再不喜歡他,也不至于蠢到繞這麼大個圈子去整他。我林朝陽做事向來問心無愧,一顆真心捧給你看,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你的真心?”李英達笑了,將男人從身前推開,一把抓起他手腕,露出他腕上的寶格麗鏡藍,“好大的真心啊,還記得你那一抽屜的表嗎?別以為我不知道,除了這塊寶格麗,其余的全是陳司南送的!”
李英達摔門下車,一路走出了好幾百米。風吹得他有些冷,他站住,回頭等了一會。
那狗男人果然沒追上來。
算了,自己又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會冰山消融,還是期待他會萬物回春?
沒有的事。
絕對沒有的事。
林朝陽就還是那個林朝陽,和高中時的那個他一樣,他堅守自己的城墻,別人走不進,他也無意走出。
他永遠卑微與高大,怯懦與狂妄,他愛他那顆可憐的自尊心,比愛自己更多一點點。
林朝陽開車轉了好幾圈,沒見到人,他有些后悔沒一下車就追上去。
秋寒料峭的南方早冬,最是冷而不自知的時節,男人四處游蕩,最后才發現,副駕駛上躺著某人的手機。
林朝陽慌了,顧不得三七二十一,鎖了車就往周邊地帶尋。
現在這個時候,地鐵早停止了營業,他沒帶手機,也沒帶多少現金,何況他還是個路癡,平時就算開導航也總是開到窮鄉僻壤里。
走時又只穿一件薄薄的襯衫,連外套都沒有......
男人越想越怕,越怕越是慌張。他朝四處喊、叫,風中扯滿男人喑啞的呼喚,可惜無人回應。
一個多小時后,他認輸了。蜷回到溫暖的車里,像條氣息頹敗的狗。
李英達的手機叮一聲響,屏幕亮起,又是一則地鐵口新樓盤廣告,慣見的垃圾短信。
“市中豪宅,宜室宜家。”
宜室宜家.....好一個宜室宜家。
林朝陽昏昏沉沉地想,沒有李英達,哪里還有什麼宜室宜家。
“謝謝......”李英達說,“小媛,謝謝你收留我。”
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狽,他想到曾經在美國做家庭教師的那段時光,也是這樣陪著笑,客客氣氣的,端莊著,像個意外闖入的天外來客。
小媛給沙發上的人沏了杯咖啡,又給自己沏了一杯,方說:“我竟然不知道,師父還記得我號碼。”
李英達捧著咖啡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以前實習簡歷上見過,你的號碼很好記。”
女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師父怎麼了?”
李英達囁嚅半刻,不動聲色。
“沒關系,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去幫你拿毯子。”李英達含笑點了點頭,縮到沙發角落里,望向窗外。
小媛家住筒樓區,附近仍保留著大批□□十年代的老居民樓風貌。電線交錯的窄巷里,人煙荒蕪,李英達就這麼望著,直到東方露白,他才極短暫地瞇了一小會兒。
他請了假,上午回林朝陽家拿手機,順便收拾幾件換洗衣物。
不想剛開了門,男人一臉陰沉地站在玄關處,腳邊放著只巨大的行李箱。
李英達問:“要去哪兒?”
林朝陽說:“你該問你自己。”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只行李箱是自己的。
原來,人家早就替自己收拾好了。
“你的東西應該都在里面,如果有什麼遺漏的,告訴我,我可以寄給你。”林朝陽手上一攤,將手機遞過去,公事公辦道:“另外上個月的物業費是你交的,我按月份折算,退給你,多少來著,一千三?還是一千一?”
李英達咬唇不語。
“不說話那就當你是一千一了。”男人轉身走到桌邊,重新拿起剛剛吃到一半的蘋果,繼續啃著。
滿屋子都是男人牙齒咬合的聲音,聽得出,某人咀嚼的力度極大。
李英達并不著急拎箱子,而是不疾不徐脫了鞋,上前道:“你跟我玩真的是吧?”
男人看著窗外,“我們本來就不合適,你不覺得嗎?”
李英達說:“真的嗎?我問你最后一遍。”
男人不說話了。
“我這人性格你知道,凡事事不過三,你別以為拿分手要挾我,就能顯出自己有多高高在上。”李英達口吻莊重,前所未有的嚴肅,“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林朝陽不屑道:“真的假的有那麼重要嗎?你不是有你的陳柏青嗎?哦,昨晚一晚上沒回來,肯定也是去他那兒了吧?反正都是要分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麼區別。”
李英達說:“我跟你沒話講。”
“那就不講。”男人一屁股陷進沙發里,二郎腿高翹,仿佛真的不甚在乎的樣子。
李英達沉默了一會,說:“昨天我去一個同事家睡了沙發,你見過的,就是那個小媛。”
“關我屁事。”林朝陽的嘴明顯一滯,但很快恢復了咀嚼的頻次,潦草道:“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行李箱很重嗎?要不要我幫你搬進電梯里?”
李英達走過去,蹲下身,無比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