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是位面相干練的年輕女士,姓歐。歐女士說:“我們家司南剛有兩部戲殺青,才從劇組的慶功宴回來,可能有些累,等會你們見到她,最好不要待太久。”
“大明星就是不一樣,哪哪兒都是拿捏著款兒,我們可真是榮幸之至。”
李英達春風含情地瞟了某人一眼,另一頭的林朝陽穩如磐石,不曾表露出分毫。
于是某人又說:“俗話說,人生在世有四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只是不知這遇故知,在有些人心里算不算喜事,我看怎麼這麼像是見老情人去呢?心里怕是一萬個迫不及待了,開全檔的寶馬都追不上。”
孫仁繞到林朝陽身后,小聲嘀咕:“你這朋友……小嘴叭叭的,怎麼這麼能說?”
男人雙手插兜,臉上掛著笑,風輕云淡道:“別管他,他就是個男狐貍精。”
一行人穿過前庭,又走過一條廊,跨了兩三座石拱橋,終見到了傳說中的陳司南。
多年不見,林朝陽并未有多少感觸,只看到那張臉的第一眼時,幽幽感嘆了下。
他對明星八卦了解不多,更對陳司南本人記憶不深,但只單看她的臉,男人認為,她配得上一句校花。
李英達盯著某人一臉癡醉的模樣,再看孫仁,也一副雙眼含光的餓狼模樣,頓感無力回天。
偏又想起陳柏寒與副導演那些老丑胖的刺激話,他對著旁邊的玻璃柜勉強笑了笑,忽然發現,眼角似乎又多了一道皺紋。
陳司南說:“你們來啦?”
她正剪著一束花,紅黃藍綠的,許多品種林朝陽都沒見過。
男人禮貌地“嗯”了一聲,恭敬道:“謝謝老同學,您這回幫了我們大忙。”
孫仁說:“是啊是啊,這回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是不知道現在網上那群瘋狗有多嚇人。”
他的眼睛對著女人的臉就沒撇開過,仿佛漏看一秒都是損失。
林朝陽微微一笑,想起某人進了屋子還沒吱聲,忙介紹道:“他也算你同學,你還記得嗎?”
女人撬開打火機,抽出一支雪茄,嫵媚生情,“記得,我們在美國時見過。”
林朝陽表示自己從來不知道這回事。
他只聽李英達自己說過,他早就知道陳司南在上海的事。但他并沒把話說完,有意遮著底,像是在避諱什麼,將美國的事輕飄飄地掩去。
后半程里,不過是依稀敘舊。林朝陽揣著事,談話也有些敷衍。孫仁見他們同學相聚,自己一個外人那兒平白討人嫌,于是提出去逛逛花園。
沒想到,李英達也說要去。
房子里就只剩下林朝陽和陳司南。
陳司南說:“我見你們,他一定充滿了危機感。”
男人不茍言笑,“他以前對我說過,若一中還有誰讓他自卑,就只有你陳司南。”
女人抖了抖煙灰,將煙灰缸擺到自己面前,緊了緊身上的金貂,紅唇搖曳,兩道長眉似愁非愁。
陳司南說:“你難道不好奇嗎?我在美國遇到英達,都聊了些什麼。”
林朝陽恬淡道:“異鄉見舊人,一定感慨良多,老同學間一定有說不完的話。”
“你錯了,”沙發上的女人放下雪茄,緩緩吐出一口積壓許久的眼圈,煙霧里,林朝陽只聽見她恍恍惚惚地說:“你知道嗎?李英達居然會找我借錢。
”
日落西山,夕陽抱山欲眠。
林朝陽從別墅里出來時,李英達和孫仁正站在樹下閑聊。
他沖兩人喊,“要回家啦,你們不回去嗎?”
孫仁說叫了車,半個小時來接。
男人道:“我想步行下山,自己走走。你要一起嗎?”
他望向李英達。
一般這種時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事。李英達沒多想,默默把頭點下。
夕陽如金,常給人一種混沌的絢麗之感。林朝陽過去總愛干一件事,就是爬到屋頂的閣樓上,打開天窗,欣賞夕陽。
只是如今,他完全沒有了那份閑情逸致,山路九曲八繞,枝藤彌漫,如同他此刻的心,盤根錯節又混亂不堪。
李英達跟在后面,像個犯錯的孩子,黏黏道:“你等等我啊。”
他走路慢,這林朝陽是知道的,他每次都會放慢腳步等自己,唯獨這次,步履飛快。
“我知道我不該在司南面前酸你,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李英達越說越喘,越喘越想把話說完,他累得直不起腰。
“我就是不想你跟她見面,不想你跟她說話,不想你跟她發生一點點牽連。”李英達癟著嘴,急得滿臉通紅。
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追上前去,將男人的手臂抱在懷中,不想對方并不感動,狠狠將自己甩開,徒留滿懷清風。
林朝陽說:“你干嘛問陳司南借錢?”
林間鴉雀無聲。
“這是我自己的事,”李英達像是猜到了什麼,顧不上什麼形象不形象,抬起袖子抹了把汗,靠在旁邊一塊大石頭上,劇烈地喘。
林朝陽說:“所以你又騙我?”
李英達摁住胸口,“我沒有。”
“你就有!”男人跨步上前,一手將他鉗住,眼神如炬。
“司南都跟我說了,說你在國外這些年,過得并不太好。”林朝陽抓起他的手,搖了搖,追問道:“為什麼你從來沒對我說過?嗯?既然過得不好,為什麼還要回國裝大款,同學會上每人送只CK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