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李英達提出了提前回上海的事。
“我真的沒什麼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挺好的嗎?能吃又能睡。”李英達佯裝不經意地說著,余光一直在看背對著自己的某人。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此留下電視里冷漠的新聞播報聲,男人滿是倦意地回過頭來,方意識到李英達在對自己說話,忙“嗯嗯”了兩聲。
李英達說:“就是他。”
林朝陽不解,“什麼就是他?”
“就是他,那個討厭鬼。”李英達指著電視上正襟端坐的男播報員,林朝陽望去,巧了,這不正是李英達的那檔《環球時聞》。
“我這次來建德,提前用了年假。”李英達抱著沉甸甸的腦袋,似乎又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這個陳柏青,是才來不久的新人,我不喜歡他。”
被這麼一說,林朝陽才決定要好好看看這位陳柏青,畢竟鮮有能把脾氣如此之好的李英達都氣到的人,看來他還有點真功夫。
李英達說:“換臺吧,不想看見他。”
林朝陽握著遙控器,淡淡道:“你打算一直這麼躲下去?”
“他說我老!”李英達氣得抓被子,“還說什麼遲早代替我位置,氣死了,現在的小孩子越來越不懂得尊敬前輩了。”
林朝陽莫名想笑,吖,原來世上真的有人能治得了李大公子。
“你別說別人,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才像個小孩子。”
林朝陽忍住笑,滿臉寵溺地摸了下他的頭。
李英達這頭黑發勤于打理,燈光下看,精光滑亮。
李英達乍地將林朝陽環住,軟塌塌地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變老變丑了,你不會飛走吧?”
“為什麼是飛走?”男人一頭霧水。
“我也不知道,就總覺得……”李英達托住腮,眼睛眨巴眨巴,“總覺得,我愛的人,有天會變成鳥,從窗戶里飛出去,然后再也找不到了。”
“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男人敲了敲他的頭,做回學生面前的嚴師樣子,“輸液是不是把腦子輸傻了?快讓我看看。”
說著,林朝陽就去扒拉他的衣服。
“你干嘛?!”
李英達嗷了一聲,還好,房間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男人將他摁在床上,目光風流,似溫柔的刀,片片刻在某人的心頭。
“你說我能干嘛?”
林朝陽拉下床頭燈,月光灑滿一床單。
“當然是,幫你檢查身體啦。”
☆、班戟
建德之行如約結束,李英達病情好轉。
不知是不是生了一場病的緣故,林朝陽格外留意起某人的飲食。
他知某人的性格,隨性起來,有上頓沒下頓,高中時就不見他按時吃飯,口袋里時常揣著垃圾食品,還總嘲笑自己不懂享受。
林朝陽要求,一日三餐須得拍照報備,待自己一一確認后,方可進餐。
起初幾天,李英達乖巧,早中晚雷打不動分享餐品,后一星期不到,又懶癌發作,從一天發三次減少到一天發兩次,最后干脆不發了,臨到飯點,才抱怨幾句好餓,沙拉好難吃。
就這個問題,林教授在某次晚餐時提出了嚴肅批評。
兩人就著一碗番茄牛腩面,都浸在高度加班后的疲憊里。
碗筷叮咚聲脆耳,客廳里只剩下彼此咀嚼的聲音。
林朝陽說:“自己不好好吃飯,干嘛來挑我的面?”
李英達笑嘻嘻湊過去,“你碗里的更香。”
林朝陽又說:“下次不好好吃飯,胃病犯了別找我。
”
“不找就不找。”李英達邊說邊從男人碗里夾出一塊巨大的牛腩,正欲放進自己碗里,又想了想,最終還是把那塊牛腩放了回去。
男人不禁失笑,“心疼我?”
他毫不客氣地將牛腩扔進自己嘴里,用力地嚼,湯汁在口腔中爆綻,仿佛一場微型煙花。
李英達自然沒什麼可避諱的,他大言不慚地說:“你最近忙,是該多補補。”
說罷眼神一黯,埋頭咀青菜葉,似有心事。
“怎麼了?”林朝陽喝盡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湯,將碗筷放下,一臉意猶未盡之余,橫眼掃過某人透紅的面頰。
李英達生得好看,無須贅述,只是林朝陽怎麼看都看不厭,像個科學怪人。
只見李英達垂下手,攪著湯湯水水,神情悻悻,“你以為是我不想好好吃飯?”
男人止住邁向廚房的步伐。
聽得身后人說:“副導演說我最近又胖了。”
夜里林朝陽起夜,看見李英達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不點燈,只靜坐著,身前放著一罐沒喝完的酸奶。
男人打著手機自帶的電筒,直直掃過去,恰投射在某人的眸上。
那樣的蒼白、冷漠,不像是舊日的李英達。
林朝陽不大放心,第二天課上,滿腦子都是李英達吃酸奶的場景。
他早早結了課,到點開溜,乘二號線一路到頭,最終在一家甜品店前站住了腳跟。
“林老師~”女店員一眼看到門前的美男子,笑著為他拉門。
林朝陽拽著紐扣,恭敬道:“路過這里,想著你在這里兼職,我來看看。”
女店員說:“林老師日理萬機,還記得我這個笨學生,肯定不止是來看我那麼簡單吧?”
“我有個朋友,”男人昂頭望向展柜里一排排精致的中式糕點,杏花餅、荷葉酥、藕泥糕......他最愛吃的叫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