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圍議論紛紛。
李英達說:“你還說,英達,你送我的那雙鞋子,我一直沒忍住洗。我總覺得,洗過之后,便不再是你給我時的樣子。即便它潔凈如新,也沒有你給我時那樣順眼,我想每天晚上抱著它睡,然后夢里也全都是你。”
林朝陽臉紅成一片,原來男人也會臉紅,三十歲的男人,他也會臉紅。
李英達見好就收,才留意到自己光顧著沉醉,許多路人都在盯著自己。
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摟住男人的肩,沖各位笑道:“我表哥,帥吧?”
林朝陽最后還是投了降。
李英達把手搭在他肩上,兩人站在云松前,留下了重逢后的第一張自拍。
照片上的林大教授,眉頭微蹙,上身窘迫,顯然還不大適應這樣的親密。
而他身邊的那個人,眉眼爽朗,唇齒璀璨,宛如蒼穹之上懸掛的金陽,艷不可直視。
李英達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支馬克筆,在照片背面寫上日期與地點。
林朝陽知道,這是他一直都有的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拍新照片,他總喜歡在背面留下些只言片語。他在涇川的老房子里,存著好幾箱子這樣的照片。
和自己的照片。
陳舊而又嶄新的照片。
中午到了飯點,林朝陽帶李英達去吃農家樂。
院子里有人養雞,林朝陽挑了個外桌,就在老樹下,穿堂風恰吹過,連空調都免了。
李英達逗著腳邊的小土狗兒,拿根雞骨頭騙來騙去。林朝陽看狗笑,他也想笑。李英達看林朝陽笑,也跟著笑,兩人都有些提前邁入老夫老妻階段的感覺。
萬般愜意里,李英達偏過頭,說:“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待在一起,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完全沒有虛度光陰的感覺?”
林朝陽抬手喝水,沉默了十多秒,才后知后覺地點了點頭,“是這樣。”
“新澤西州沒有農家樂。也吃不到酸菜魚和醋溜大白菜。”李英達覺得逗狗無趣,索性將其抱起,攏在懷里細細地撫。
這小狗好像與他有緣一般,毫不介意男人的接近,而是乖乖把頭埋進他心口,李英達的心都要化了。
“哎呀都是土狗!小心咬著你!”老板娘嘻嘻笑笑地端著新菜來,林朝陽先前吃過幾次,與她認識,兩人含笑對視了下,且算打了個照面。
林朝陽說:“嵐姨的地三鮮味道一絕,老遠我就聞到味兒了。”
女人紅光滿面,“就知道你饞。早兩天就跟我發微信說幫你留只好雞,這不,早晨新殺的,正在灶上煮著。”
李英達松開小狗,略端正了下坐姿,看了眼對面男人。
“這是嵐姨,”男人抿茶,頓了幾秒,又甕聲道:“這我對象。”
“什麼?”嵐姨明知故問。
她聽清了,可她從另一個人眼里看出了“我想再聽一遍”的迫切,就想成人之美。
林朝陽瞄了眼某人,發現他吭哧吭哧地忍著,想笑又不敢笑。
“我表弟。”林朝陽以筷擊桌,桌下的腿伸過去一點,輕輕踩了某人一下。
李英達嚷道:“誰是你表弟?!”
男人忍俊不禁,“那誰說,我是他表哥?”
飯后就沒有那樣多的自在了,林朝陽接到通知,下午就要進棚。
以往這樣的交流項目,都是隨走隨看模式。當地林業部門會以點對點方式給他配備一位花農大戶,有點當地導游的意思,領他四處走看。
他需要記錄下棚戶區各罕見類植物的生長情況,略帶一些土壤分析,還要收集土培,帶回上海,做進一步研究。
這些亂七八糟的,林朝陽知某人不懂,他擔憂的是,出差期需要和農戶同吃同住,雖時間不長,可對某人來說,恐怕是種煎熬。
村子里可沒有希爾頓和西冷牛排,被子上也沒有高級古龍水的味道。
甚至于夜里睡覺,只有蚊子,沒有空調。
李英達,他真的受得了嗎?
進棚前,林朝陽看他就一副蠻不自在的樣子。初入冬沒多久,天空微帶雨夾雪。
林朝陽不拘,所以沒帶傘。倒是李英達勤勉妥帖,從他那掛著愛馬仕小馬駒的真皮挎包里,抽出一柄墨綠色的傘。
開傘時青翠欲滴,仿佛一片葉,雨雪里走,交映著樹園里的紅花黛葉,別有情致。
林朝陽愣了一下,看男人掏出絲帕,細細揩去發際線前的殘粉。
他的五官,精雕細啄如美玉,即便沒有鎂光燈與提詞牌,林朝陽依舊覺得,他好看到發光。
“好癢。”
李英達“啪”地一聲,狠狠拍向腿肚,掌心留下一抹紅。
林朝陽被聲音吸引,從工作中抬頭,看向不遠處。
“你等我下,”他放下手里的胚土塊,摘了塑料手套,往大棚門走。
李英達見人走近,立馬乖巧站好,像個被抓現行的學生,斜斜靠在門邊。
林朝陽說:“如果覺得無聊,旁邊有條護城河,風景不錯。”
李英達說:“我不要,再好看的風景都不如你。”
林朝陽又說:“等下午忙完,鎮上有夜市,我帶你去逛逛。”
“逛完了呢?”李英達突然壓低聲音,湊近半步,一手扶住他的腰肢,一手攀上他的領帶,黏糊糊道:“逛完了,是不是就要交作業了?”
“什麼作業?”男人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