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嗡”的一聲,程清嶸覺得自己腦袋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鐵錘用力錘了一下,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空白了。
竇淑雅咬著牙根,眼眶之中已經有淚花在閃爍。
她實在是無法相信,那位給予自己無限勇氣,幫助了自己無數次,相交多年的好友,就這麼突兀的失去了光明。
“不可能……”竇淑雅猛然抬頭,看到的卻是搖搖欲墜的程清嶸。
竇淑雅連忙伸手撐住他,小心翼翼地撐著他坐到了椅子上。
“好冷。”程清嶸坐到椅子上,冰涼的椅座讓他瑟瑟發抖。
“清嶸……”竇淑雅十分擔憂,程清嶸不會就這麼垮下去吧。
程清嶸呼出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但是……
但是他不能這樣倒下去。
林思琪和嚴雯還在病房里面看著林文修。
林文修曾經說過,自己是對方一半的人生,可是對于程清嶸來說,對方已經是他的世界。
就算這個世界要垮了,程清嶸也要咬著牙,重新把世界修補好。
如果他倒下去了,誰還來修補這個世界?
“清嶸,你振作點。”竇淑雅搜腸刮肚,“人類是很奇妙的,身上的器官就像是汽車上的零件,眼睛就好比車頭燈,雖然沒有了眼睛照不清前方的路,但是只要不是晚上開車,白天毫無影響啊。我是真的這麼覺得的,你看雖然他以后看不見你了,但是你們可以玩盲人摸象,你知道盲人摸象嗎,就是……”
“我沒事。”程清嶸打斷她的話。
“那、那就好……”竇淑雅應了聲,又覺得心里十分難過,為什麼有些完美的人總是要承受一些不應該承受的苦難。
眼睛對林文修的作用,好比畫家的手,奔跑者的腿,演講家的嘴,歌唱家的喉嚨,是除了大腦外最重要的東西。
沒有了眼睛,也就意味著林文修看不見細微變化的數據,看不見上下起伏的曲線,看不見化學試劑的反應,看不見實驗中的一切了。
竇淑雅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悲劇的。
沒了工作,沒了愛情,到處都要受人指點,可是現在跟林文修比起來,她那點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門被打開,林思琪和嚴雯走了出來。
光線從門縫中擴大,又漸漸消失。
林思琪關上了門,臉上難得沒有了一貫的冷冰冰神色,而是變得焦慮了起來:“文修他到底怎麼了?”
醫生剛想說話,程清嶸搶先開口:“媽媽,媽咪,拜托你們看好文修。”
“這點我自然會做到。”林思琪疲憊道,“可是文修……”
“外面的事情交給我。”程清嶸肯定道,“文修沒什麼大事,眼睛只是暫時性失明,等到毒素排干凈就沒事了。”
竇淑雅動了動嘴唇,不知道程清嶸這樣的謊言有什麼意義。
“那好。”林思琪最終還是又和嚴雯進去了。
“伯母們是不會被你這種拙劣的謊言騙到的。”竇淑雅忍不住開口,“她們只是沒有拆穿你而已。”
“沒關系。”程清嶸喃喃道,“沒關系,我一定能解決好這件事情。”
“你冷靜點。”竇淑雅很害怕他走進死胡同,“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情,但是……”
“我才沒有難以接受,我現在很冷靜。”
竇淑雅心臟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別說是你難以接受的,我也……我根本沒法接受……”
程清嶸問醫生:“我丈夫他的眼睛,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救回來了嗎?”
醫生猶豫了一下。
“錢不是問題,多少錢我都能弄來。”
這一副黑社會的口吻驚的竇淑雅扭頭看了過去。
醫生:“其實不是錢的問題,是資源的問題。”
“什麼意思?”
醫生說:“眼.角膜壞死,是可以進行角膜移植手術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欣喜若狂的程清嶸打斷:“對,沒錯!眼.角膜可以移植,是可以移植的!”
“你冷靜一點。”醫生試圖安撫對方,“但是現在大家對眼.角膜的需求量很高,就算是從現在開始排隊,也最低需要三個月才能安排林先生進行手術,但是按照林先生的情況,最多只能等一個月了。”
“一個月?我不想讓文修等那麼久。”
醫生的臉上有些為難:“就算你關系強大,也還是要等上一個多月的,因為眼.角膜十分稀少,這點誰都沒辦法。”
以現在的醫學技術而言,從眼球上摘取眼.角膜雖然不是一件難事,但是眼.角膜只能在短短幾個小時內迅速移植到需要被移植的對象身上,一旦時間長了,這個眼.角膜也就意味著失去了作用。
Z市向來人多,各個醫院都在為自己的醫院爭取眼.角膜,三個月能等到眼.角膜已經是十分樂觀的結果了。
這還是近幾年來國家政策寬松了的原因,要是放在幾年前,不準活.體捐.贈的時候,等上一年半載的都是常事。
“明天就開始準備移植手術,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可是眼.角膜……”
“眼.角膜會有的。”程清嶸的目光幽深灰暗,像是下定了決心又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他直視著醫生的雙眼,“你只要準備好手術就可以了。
”
程清嶸的樣子讓竇淑雅十分的不安,她看著程清嶸沉靜如水的表情,內心的慌張慢慢地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