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走到攝像頭前,把裴蹲蹲放在身邊,“開始了,蹲蹲。”
道具組適時開啟了鼓風機,把滿地枯黃的落葉吹得漫天飛舞,零星的紙錢從孤墳上飛起,場面凄清悵寥。
紈绔少爺跪在墳前,哭到麻木,小崽子站著,伸出小手去擦爸爸的眼淚,“爸爸……”
裴蹲蹲的傷心本來是演的,但是看見爸爸在哭,一下子就變成了八分真,雖然他有看過爸爸演的其他戲,但是沒有這麼悲情的角色。
紈绔少爺仿佛此刻才感覺到自己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孩子,轉身抱住了兒子大哭。
裴蹲蹲的角色是不能哭出聲的,必須強忍著眼淚安慰爸爸。
攝像機推著鏡頭,拍攝哭成一團的父子倆,悲情感染力被顏值附加了十倍暴擊,攝影師忍不住就眼含熱淚。
導演捏著大腿感慨,上哪兒找一個這麼會演的小崽子!他的眼神自帶主見,他的悲傷不是彷徨無措的,比一味只會哭的紈绔爹強多了。
陸擒隔著車窗,看那邊的拍攝場景,心情特別復雜。
錦衣繡襖對大美人只是鮮花著錦,換上最普通的粗布麻衣,才能最深刻演繹清水出芙蓉的昳麗。
在這一方面,簡單的襯衫T恤都是沒有麻布白衣有效果。
男要俏,一身孝。
但是陸總此刻心里沒有任何旖旎想法,那邊的老婆孩子實在哭得太真了。
讓他有個錯覺——
他不該在車里,應該在土里。
取景都差不多了,裴容正要抱起孩子,沿著小路慢慢走進深林里,拍攝背影,戲份殺青。
裴容朝蹲蹲伸出手。
裴蹲蹲突然看見爸爸因為挖土而布滿細碎“傷口”和泥土的雙手,準備殺青的小崽子頓時崩潰,捧著裴容的手,真真正正地哭了出來,眼淚一顆一顆砸在裴容手心,沖開了凝結的黃土。
劇里的紈绔錦衣玉食前半生,而裴蹲蹲自出生以來,大美人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頭一次看見爸爸的手變成這樣。
嗚嗚嗚嗚爸爸上班就會受苦嗎?爸爸去挖土了嗎?可是蹲蹲可以開挖掘機幫爸爸挖土,他來得太遲了……
裴蹲蹲心疼地把臉埋進爸爸手里。
怎麼會這樣,他剛剛給爸爸買了戒指當生日禮物,爸爸的手指本來戴戒指很好看的嗚嗚嗚。
裴容又心疼又好笑,但是導演居然沒喊卡。
導演:這小崽子居然還會主動加戲!
加得太好了吧!簡直把對于鐘鳴鼎食的告別之意哭得淋漓盡致!從今往后,父子倆就是相依為命的苦命人了。
特寫!特寫!
裴容抽出手,抱起蹲蹲,按照走位往深林去。
裴蹲蹲掛著眼淚,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眼睛緊緊盯著那方矮矮的墳包。
爸爸剛才就是挖土埋監控了嗎?
一陣風將他的雪白帽檐微微吹皺了一瞬,露出了布滿淚水的臉蛋,倔強和悲傷定格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下一幕,長大后隱姓埋名的男主會帶著車隊從這條小路回到故地,經過荒蕪的墳包時,他想起了當年,眼眸驟深,步伐堅定未曾停留。
卡!殺青!
裴容繞了一圈,直接把小崽子又送回車上。
陸擒拿出手帕把一大一小的眼淚擦干凈。
裴容拿著卸妝巾,把手指上的特效妝一一擦掉,“蹲蹲,像不像變魔術?”
裴蹲蹲愣愣看著消失的傷口,把眼淚憋了回去,破涕為笑。
裴容拿出一把指甲刀:“指甲縫的泥土不好洗干凈,所以我們要常常剪指甲。
讓爸爸看看蹲蹲的指甲干不干凈?”
裴蹲蹲伸出雙手:“干凈。”
陸擒接過指甲刀:“我來。”
裴容把手交給他,享受大總裁的服務。
陸擒看著這雙讓蹲蹲心疼哭了的手掌,突然有點不可思議。
他三年前腦子壞了才四處張羅讓裴容拍戲。
拍戲不可能都是光鮮亮麗的角色,跌爬滾打夏捂冬凍,他不心疼嗎?
剪完指甲,才徹底洗干凈了泥沙。
陸擒摩挲著裴容的無名指,寶貝一般親了一下。
裴容指尖和耳根齊齊發燙,心里的某個猜測更深了:“我換一下衣服。”
把戲服脫了交給劇組時,導演忍不住問:“這小孩家里還讓不讓拍戲?要是愿意的話,我想給他再補拍幾個鏡頭,插在男主的回憶里。”
裴容還沒說話,副導演拉了拉導演的手,“算了吧。”
導演:“片酬好說,他要是愿意,我到時給他提名最佳男配。”
本來幾個鏡頭本該由成年男主表現,但是蹲蹲太有鏡頭感染力了,他想讓蹲蹲來拍,錢就從男主片酬里扣吧。
男主陳麒鳴是現在很火的一個流量,是周航新捧起來的,顏值不錯,死忠粉多,但跟裴容不能比。
錢從男主片酬里扣,意味著蹲蹲的片酬跟男主一樣,快趕上他親爹退圈前的價格了。
副導演再次道:“算了吧,你也不看看他從什麼車下來的。”
那車一看就千萬起,小崽子的家人估計是賣陸擒的面子,才叫出來給裴容搭戲的。
導演看了一眼車,頓時痛心疾首。
為什麼!世界上那麼多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