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可謂是一面倒,不過這都在何義城的預料之中,而且他知道邵博聞只能接受,因為他有所求。他將雙手扣在文件上,看向邵博聞的眼神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嘲弄。
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就能把你逼進套子里,失去了地位的你,即使有才又能怎麼樣呢?
邵博聞成了眾矢之的,覺得邵樂成真是個烏鴉嘴,他不期然對上何義城的視線,不知怎麼從他眼里察覺到了一絲敵意,這種感覺十分虛妄,事業有成如何義城,對他能有哪門子敵意?
說話之前他看了常遠一眼,發現這人正專注地盯著廣告骨架的圖,臉色顯得有些嚴肅,這個表情能說明問題一些問題,那就是常遠覺得這麼干不太妥當。
當然,邵博聞自己心里也是大大的沒底,廣告舞臺向來都是自成體系,沒事兒往外墻上瞎靠,這奢侈品公司的策劃師明顯就是個概念人士,問他要力學模型估計他能比你還懵逼。
說白了他們要求的固定點,最后只能靠施工自己猜,猜高了萬事大吉,猜低了弄不好就是一場事故,風險大不說,他的員工都通宵了好幾天,明天過后天塌了也得先休息,不然也會出問題。
換個人邵博聞估計就把鍋往監理那邊推了,要施工、問監理是行業里的規矩,但別的監理很可能也就跟王岳一樣作壁上觀了,常遠只要有替他考慮的心,對于邵博聞來說就足夠了。
他站起來,目光在會議室里轉了一圈,朝艾瑪致意,先歡迎她們來到這里,再謝謝諸位老大哥對他的信任,接著表現得萬分榮幸,最后話鋒一轉,開始危言聳聽。
“提供支撐沒有問題,貴方的要求技術上但凡能實現,我們都可以保證盡全力配合,不過目前大家看到的外墻本來就是外掛結構,本身也得依靠主體工程著力,不具備額外的承壓強度,直接受力的話隱患很大。這并不是我的推辭,國內報道過的很多新聞都能側證這一點,就拿……”
他一口氣舉了4例比較有名的明星舞臺塌陷事故,把在場的人唬得集體一愣,大伙的關注點都在傷亡和明星身上,倒是不太注意舞臺。
艾瑪的策劃師滿臉糾結,但他不可能放棄難得的創意,他用七拐八彎的中文說:“可是我們可以把結構做得很強,很強啊。”
邵博聞溫和地解釋道:“一般在建筑里,我們認為只有主體結構才能作為荷載的載體。”
策劃師瞬間兩眼發光:“那麼我們可以在主體結構上固定嗎?”
王岳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拉下了水,鋼筋混凝土的尊嚴在這里,他能拒絕嗎?不能……
其實現在的外墻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實墻上濕貼面磚或是刷涂料了,如今肉眼能看到了石頭、玻璃甚至金屬板這些材料,都是用螺栓螺絲這些五金件掛在墻上的,所以容易墜落。
項目上誰都知道必然是從主體結構上支點固定,但接觸鋼混首先得穿透外墻,被破壞的外墻該由誰來出錢出力修復,才是他們在這里推三阻四的原因。
可是總包確實不會做外墻施工,王岳沒法張口拒絕,這也說明孫胖子作為他的關系戶,也跑不了。
常遠不是施工單位,在這個會議上備受冷落,因此有閑心在備忘錄上吐槽。
邵樂成因為無聊,一直在四處張望,他眼神兒該好的時候不上線,該瞎的時候又亂給力,中間隔著王岳和張立偉,愣是被他給瞄到了。
他看見常遠十指如飛地打出了一行字:自己挖坑給自己跳。
常遠怎麼變得這麼、這麼表里不一了……邵樂成卡殼地想到。
接下來就是王岳、孫胖子和GIVA的事了,王岳這會兒想起有常遠這號人了,拉著他強行旁聽,其他人有事先散。邵博聞走出會議室,才下臺階就被他弟叫住了,說何總找他聊幾句。
何義城翹著腿坐在張立偉的辦公室里,秘書在給他泡茶,他看見邵博聞,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有件事情,最近我挺感興趣的。”
邵博聞接過一次性紙杯:“請說。”
“有一個叫‘天行道’的自媒體賬號,你有印象嗎?”
邵博聞想了想,“有一點。”
前陣子他在網上被罵得狗血淋頭,貌似就是拜這id所賜。
“這個賬號一直鎖定二期拆遷的黑料,煽動輿論風向,說拆遷隊暴力拆遷、榮京建設草菅人命、甚至是榮京集團無法無天,這些都說得過去,他們直接相關,而且目標也大,可是為什麼我近來越來越覺得……”
何義城意味深長地說:“背后的推動者,是在針對我。”
邵博聞整天忙得焦頭爛額,對這些事了解得不深,不過何義城這麼一提他也覺出怪異來了,似乎每件事無論起因,到最后都會歸到何義城身上,哪怕他曾經做拆遷起家,如今歸位集團總部CEO,權貴都結交不來,哪來的美國時間跟拆遷隊覬覦巴掌地大的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