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白點點頭。
“馬上跟我去看醫生,做個全身健康檢查,然后去見律師,把美國分部的一些產權證書接了,晚上我們兄弟兩個一起吃飯。”
朗白低聲道:“我不走。”
袁騅冷冷的看著他,半晌才忍住打下去的欲望,問:“你想讓父親睡不安穩嗎?”
朗白默然不語。
“你怎麼就不聽人勸呢!”袁騅看著他清瘦的側臉,那股怒火又無奈的熄滅了,剎那間心里涌起說不清的疲憊來,“阿白,你知道大哥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大哥在刀尖上走了幾個來回嗎?王家人跟我們徹底鬧翻了,袁家幾個長老也暴動起來了,父親以前的一些心腹我根本不敢用,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但是阿白!現在還有我在,要是我也被殺了,你豈不是比現在又難受一千倍一萬倍!”
朗白微微一震,臉上神色有所變化。袁騅看在眼里,心里一時生氣,一時悲哀,半晌才嘆了口氣:“現在你還有我,咱們倆好歹是親生兄弟,趕明我不在了,這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下你了!到時候你怎麼辦呢?你跟著父親、跟著大哥一起死嗎?啊?!”
朗白抬頭望著袁騅,那目光剎那間就仿佛他當時看袁城,倉惶驚慌,膽怯無助。
袁騅心里一酸,眼底不知不覺漫上濕意:“阿白,這世界上只有我跟你了,咱們好好在一塊兒,都平平安安的,一起等著父親醒來,好不好?”
朗白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袁騅,漂亮的眼珠仿佛包裹了一層水霧,明亮得讓人不敢正視。那淚水終于越積越多,最終溢出眼眶,順著他清瘦蒼白的臉頰流下來:“大哥……”
袁騅低聲道:“我在!”
朗白望著他,急促的喘了兩口氣,突然抑制不住的放聲痛哭起來。
袁城被蛇咬的當天直到現在,朗白一直都沒有真正哭出來過,即使流淚也都強壓著哽咽,一直竭力的憋著忍著。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毫不掩飾的痛哭出來,袁騅拍著他的背,輕輕的道:“哭出來就好……別忍著……哭出來就好……”
就在這時,一直呆在醫生值班室里的周正榮突然跌跌撞撞跑出來,身后跟著同樣慌張的醫生,老遠就隔著走廊叫道:“大少爺!袁總醒了!袁總醒了!”
袁騅豁然起身:“什麼?”
“鏡頭里看到袁總剛才動了一下,睜了一下眼睛!”周正榮一邊往這邊匆匆大步走來,一邊毫無形象的奮力拖著醫生:“快進去看看!大夫,大夫你快一點!”
朗白腳發軟,甚至都沒法從長椅上站起來。袁騅拉了他一把,雙手顫抖的推開病房門,跑進去的時候鎖頭在他胳膊上狠狠撞了一下,他都沒有感覺到痛。
只見病床上的袁城微微睜開眼睛,目光還十分渙散,看到他們進來,好幾秒鐘都完全沒反應。直到袁騅把朗白推到最前邊去,袁城盯著朗白,半晌目光閃動了一下,慢慢顯出一點類似于微笑的神情。
朗白全身顫抖,連聲音都戰栗而不成音調:“……爸爸……”
袁城勉強抬起手,被朗白抓在掌心里,眼淚成串滑落臉頰:“爸爸……”
袁城用指腹緩緩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然后目光轉向袁騅,又轉向周正榮。過了好幾秒,他才幾乎不見的點了點頭,眼神里似乎有些勉勵之意。
袁騅也不比朗白好多少,他張了張口,卻幾次都說不出話來,仿佛他的聲帶剎那間失去了功能。
正當他好不容易才結結巴巴發出點聲音來,袁城卻已經精疲力盡的閉上眼睛,睡著了。
袁騅這才身體一軟,幸虧被醫生眼疾手快的架住了,“父親啊!……”
周正榮頓時手忙腳亂,慌張得牙齒咬了好幾下舌頭:“大少爺您撐住!撐住啊!袁總站起來以前集團還要靠你呢,你可千萬不能倒下啊!”
一句話提醒了袁騅。一邊操心父親一邊操心弟弟、做牛做馬累死累活忙了半個月、就像陀螺一樣夜以繼日連軸轉的太子爺袁騅,終于白眼一翻,也成功的昏過去了。
病房里頓時有人尖叫袁總,有人尖叫大少爺,有人尖叫醫生……陷入了一片徹底的混亂中。
74、告別
袁城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身體里的血液換過幾輪,才確定了毒素被全部清除。
等過了一個月,醫生主動來找袁城,小聲提醒:“再裝就不像了,就算喝了百草枯一個月也能搶救回來了,您看您這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的樣兒……”
袁城不耐煩的問:“你們就不能開點讓人臉色難看的藥嗎?”
可憐的醫生顫抖了:“我想被黑道份子報復分尸嗎……”
朗白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湯從門外進來,袁城立刻躺倒作有氣無力狀,目光憔悴,氣若游絲。他也只能用眼神來裝憔悴了,因為血液補足充分,身體里灌滿了各種昂貴的營養物質,他的臉色絕對和憔悴這兩個字搭不上邊。雖然裝病演技相當高超,但是除了他滿心憂慮的小兒子以外,傻瓜都不會上當受騙。
朗白把湯端到父親床邊,輕輕拉開椅子坐下來,仰頭望著醫生,神色焦慮目光清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