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榮跟著朗白站在專屬電梯門前,目不斜視的低聲道:“袁總畢竟掌著大權,長老們沒辦法,于是想出了一個折中之計。”
“折中之計?”
“是。他們暫時同意了袁總的想法,但是作為交換,他們要求袁總把太子爺從臺灣接回來,恢復他繼承人的地位。”
“……”朗白面無表情的盯著電梯上一格格上升的數字,“我父親同意了?”
“不,沒有。袁總對把太子爺接回來這一點不置可否,但是明確表示拒絕恢復他的繼承人地位。”
這時候電梯門打開了,寬闊的電梯間里四面鑲著水晶玻璃鏡,璀璨燈光映照,富麗堂皇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周正榮站在朗白身后,他以為朗白聽了這話一定很高興,誰知道一抬頭,在對面的鏡子里看到朗白的臉,頓時愣了一下。
那張臉上沒有半點高興的表情,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復雜而微妙的意味。
周正榮隨著朗白走進電梯,過了好幾秒,才聽他問:“大哥他……在臺灣……過得如何?”
周正榮實實在在的愣了一下,才道:“閉門不出吧。聽說瘦了不少。袁總當初說的是軟禁,太子爺平時也極少出門,只每年清明、東至的時候會上山去燒紙。最近聽說病了,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應該沒有性命之虞。”
電梯上的數字一個一個下降,最終降到GROUND LEVEL,門緩緩的打開,朗白卻沒有立刻走出去。周正榮站在他身后不敢動,半晌才聽他低聲問:“……什麼病?”
周正榮遲疑了一下,“心情壓抑,風寒發燒之類的吧。”
朗白點點頭:“我知道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袁城回來的時候,朗白還沒有睡,坐在大廳沙發上看小說。袁城走過去瞟了一眼,有點驚訝:“你竟然也會看這麼純良的東西?”
朗白合上他的哈利波特,淡淡的問:“那些長老和您怎麼說?”
“沒怎麼說啊,……還能怎麼說。”袁城隨手把西裝外套交給傭人,又接過茶水來漱口,“一幫早就過氣的老東西,自以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對人唧唧歪歪,這麼多年下來什麼都不會做,只落了個嘴皮子。對付他們再簡單不過,比著看誰狠好了。”
朗白一言不發的沉默著,細碎的劉海垂落下來遮住了眼睫,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袁城漱完了口,正準備上樓去沖個澡,突然只聽朗白在身后說:“爸爸,要不把大哥從臺灣接回來吧。”
袁城的腳步頓了一下。
“大哥病了。”朗白輕聲道,“心病。”
袁城有剎那間心里滋味十分復雜,過了好幾秒鐘,才開口問:“你這算是在為他求情嗎?”
“不。我只是突然感到兔死狐悲罷了。”
袁城回過頭去,只見朗白坐在沙發里,脊背挺的很直,眼神平靜的回望著他。袁城閉了閉眼睛,許久才溫和的嘆了口氣:“——就按你說的辦吧。”
這個命令一旦吩咐下去就執行得很快,沒過幾天就準備好了去臺灣的私人快艇。
袁城這樣的身份,要坐船從海上去臺灣是很困難的。他家的快艇只能開到海程中途,跟從臺灣送袁騅來香港的船碰頭之后,用皮筏把袁騅接到自己船上,然后再掉頭回香港。
出乎袁城意料的是,朗白也一起跟了過來。
他前一天還因為熬夜導致頭痛,問醫生要了兩片止痛藥吃下去。那天早上啟程的時候袁城不想打擾他休息,誰知道一下樓,朗白已經穿好外套坐在門口等他了。
袁城很難想象兩個兒子見面的情景。袁騅將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弟弟,朗白又會以怎樣的眼光去看待那個曾經給了他一槍的哥哥,實在是超出袁城的想象之外。
一路上動作很快,車開到碼頭,立刻就換了船。袁城本意想讓小兒子在里頭睡一會兒,既不讓他在甲板上吃了風,也可以避免兄弟兩個見上面;但是朗白偏偏十分精神,在甲板上站了好一會兒。
袁城走到他身邊去,還沒開口說話,朗白先瞥了父親一眼,問:“有煙嗎?”
袁城對小兒子會抽煙這一點實在是接受不良,默了一下才抽了根云煙叼自己嘴里,又埋頭點了火,再從嘴里拿出來給朗白。
朗白看了看他父親,接過煙來抽了一口,幾乎沒吐出什麼煙氣來,顯然是個十分習慣于抽煙的人。
袁城忍不住說:“煙酒對身體都不好,你年紀小,好歹節制一點。”
“您這話怎麼從來沒跟大哥說過?”
“……袁騅整天曝光在人前,哪能一點交際都沒有。”
朗白輕輕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意思:“那我就合該一點不曝光,完全沒交際了?”
袁城聽他說這話,臉色有些沉,自己又摸出一根云煙來點上了,半晌才低聲道:“其實你跟袁騅兩個孩子中,我還是最喜歡你。道上你們這一輩人當中,絕大多數孩子志大才疏,也有些是才大志疏,只有你是既有那個心思,又有那個才能,只是缺了那個命。
如果我少喜歡你一點,說不定袁騅就真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