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騅幾乎都嚇呆了,連滾帶爬的沖上去抓住他,拼命叫著:“父親您要去哪里?父親,節哀啊父親!來人!來人啊!”
眾人都一窩蜂的沖過去,拉的拉扯的扯,但是完全攔不住。袁城踉踉蹌蹌的,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他眼里沒有任何事情,沒有任何人。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這里的老管家走上前,輕輕推開了袁騅,說:“大少爺,小心呀。”
袁騅跪了一天多,已經很虛弱了,被他一推就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
周正榮慌忙接住袁騅:“快來人扶著大少爺!袁總,袁總……”
袁城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再往外走,因為老管家擋在他前邊,輕聲道:“先生,就算您想去找小少爺,也得先整理整理、換身干凈衣服再去呀。您這樣狼狽,萬一被小少爺看見了,他能不笑話您嗎?……”
不知道是他的話起了效果,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袁城眼睛里竟然閃現出了一點光芒,腳步也不知不覺的停下了。過了好幾秒鐘,才聽他張了張口,聲音嘶啞而低沉:“……阿白……他回來了嗎?……”
老管家說:“回來啦,回來啦,……但是您總得打理好了,才能去見他呀,是不是?小少爺最愛干凈啦……”
袁城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圍都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緊張的望著他們,手心里捏著一把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只見袁城終于緩緩的點了點頭,喃喃的道:“是,你說得對,阿白他……最不喜歡人邋邋遢遢的,……”
他仿佛是要回去整理一樣,慢慢的轉過身,又往房間里走。但是搖搖晃晃的沒走兩步,突然猛地噴出一口血,然后就一頭栽倒下去。
周正榮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沖上去扶住他,周圍一片炸開了鍋的叫醫生,鼎沸的人聲和紛亂的腳步聲,一時袁家上下慌做了一團……
那一年的深秋,袁城大病了一場。
初冬到來的時候是朗白的二十歲生日,但是袁家上下沒有人敢提這件事,連小少爺三個字都不敢說出口。袁城病得很重,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恍惚,糊涂的時候他看著日歷一天天數著等著朗白生日的到來,清醒的時候就長時間的沉默,不吃不喝。
最嚴重的時候他發高熱,但是拒絕治療。醫生束手無策,誰都近不了他的身。
他們都知道,袁城這是在求死。
但是誰都沒有辦法。
第二年開春的某一天,袁家發生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起暗殺未遂事件。
袁騅的外公王家派人來探病的時候,有殺手裝扮成隨從混在里邊,想趁機混到病房去暗殺袁城,但是被及時發現并擊斃了。當時如果再晚半分,可能一切后果都將會不堪設想。袁騅得知消息后匆匆趕來,一見面二話不說,立刻跪倒在父親眼前。
王家幾個人都被押倒在地上,袁城坐在那里,冷冷的看著。
甚至當袁騅跪在腳邊上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都半分未動,只淡淡的問:“袁騅,你說這幾個人該怎麼處理?”
袁騅吶吶不敢言。
袁城轉向周正榮,輕描淡寫的道:“——殺了。”
那幾個人都一震,齊齊望向袁騅,但是袁騅只跪在那里一個字不敢說。很快幾個警衛員把他們堵上嘴巴,連拖帶拽的弄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這父子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跪在地面上,戰栗不已。
最終袁城開了口,慢慢的道:“袁騅,這件事我知道你沒有參與,甚至,你也并不知情。”
袁騅猛地一抬頭,剛想說話就被他父親打斷了。
“我說我知道,就像我知道阿白的死歸根結底是因為我一樣。但是,袁騅,害他的人當中,你也有份。”
袁騅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袁城低下頭,注視著他的大兒子。
“臺北鄉下有我的一些產業,你就到那里去住著……去替我贖罪吧。”
袁騅想說什麼,但是喉嚨里仿佛堵了什麼硬硬的塊,酸澀難言。最終他只能低下頭,勉強說了一聲是。
袁城閉上眼睛,良久之后才聽到他一聲沉重的嘆息。
“袁騅,我們父子兩個,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見面了吧……”
58、曼哈頓
紐約,曼哈頓。
初春略帶潮濕的暖風吹過中央公園的時候,羅斯索恩終于不再往他的私人別墅里絡繹不絕的召醫生了。很快的,一些大型醫療設備從宅子里搬運出來,陸續被裝車送走。
這一切都沒有造成太大動靜,短短半天之后,別墅就恢復了往日的肅穆和安靜。
“他真的說不需要整形醫生來看一下?我認識幾個很有名的專家,別說整手指骨了,重新接一只手出來都不成問題……”
羅斯索恩嘆了口氣,把手里的報紙輕輕放到早餐桌上:“艾克,你覺得我在這里呆的整整一個冬天都在白吃飯嗎?有關于手的問題我問過不下一百次了,人家不愿意治,我總不能把他綁起來給他治,你說是吧?”
艾克漲紅了臉:“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奇怪……”
“沒什麼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