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漂亮的眼珠,這樣近距離看著,漂亮得讓他簡直想把它們活生生挖出來!
“你所謂的脅迫……”袁城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問:“就是這樣一個一個的當著我的面殺人?”
朗白垂下眼睫,似乎是蓋住了眼底冷冰冰的笑意:“哎喲,我的父親,您在殺害您叔父和堂弟們的時候怎麼就沒有這樣崇高的道德感?——或者說,當您的親人們把我囚禁起來連續審訊三天三夜的時候,您怎麼沒有這樣虛偽的、假惺惺的、讓人作嘔的道德感?”
袁城猛地抬起手,似乎很想給他一巴掌,但是剎那間又忍住了。
朗白冷淡的盯著父親舉起的那只手,神情波瀾不驚。
“有本事的話,就去阻止十二點的喪鐘啊。有本事就去阻止第三個袁家長老的死啊。袁家掌門,黑道教父……聽起來多響亮,多厲害!無盡的金錢和權力任您揮霍,您卻只能在這里對一個沒權沒勢、手無縛雞之力的私生子耍威風?父親,您可真夠有本事的!”
袁城突然一手把他拎起來,面對面的盯著他,厲聲道:“我要是真有本事,早就狠心把你交出去了!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坐在這里對我叫囂是因為什麼!”
朗白一言不發。
雖然處于這樣的劣勢,但是他看袁城的眼神,竟然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我確實沒什麼道德感,這個你最清楚……是,阿白,你指責的都對。”袁城頓了頓,突然話鋒一轉:“但是你知道為什麼我只有你跟袁騅兩個孩子嗎?”
朗白不說話。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袁家有什麼爭殺!在你之前往上數三代,我們自相殘殺得已經夠了!我的父親是被我的叔父毒殺而亡,我的叔父和堂弟們又被我除了個干凈,現在除了你我和袁騅,一個直系的都不剩了!阿白,你做的這些事情如果放到二十年前去,我不僅不會罵你,反而會覺得你很有出息……但是阿白,現在不行!我可以殺人,但是你不行!”
袁城幾乎有點語無倫次,半晌之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阿白……我不希望你成為像我或者是像袁騅那樣的人,我希望你……按照我所希望的那樣去成長……”
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十二點。
書房里的落地大座鐘左右搖擺著,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然而袁城似乎發泄出了他所有的怒火,他只是抓著朗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臉上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的意味。
“……晚了,父親。”朗白淡淡地道,“我已經長成你最不希望的那個樣子了。”
他慢慢抬起手,看著自己的十指。他的手指其實非常纖細并且漂亮,因為練琴的緣故,指甲修剪得非常短并且整齊,指骨關節在光線中幾乎白得剔透,手背上淡淡的青筋都顯而易見。
這雙手讓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覺得是一個鋼琴家的手,或者是保養得當的貴公子。
“為了換取蒂華納家的忠誠,為了得到更多朋友的支持,并且最終為了用他人的力量威脅到袁家和你……我做了很多事情,對于犯罪或者是殺人都非常熟練……可以說,比大哥要熟練很多很多倍。
其實我從不親手殺人,我沒有力量,非常弱小,所以常常游刃于各種勢力之間,利用計算和謀劃,巧妙的借刀殺人。就好像在商場上空手套白狼一樣,一點一點積累出自己的關系和勢力,我走到現在這一步其實非常艱難和危險,哪怕走錯一步都有可能粉身碎骨……”
朗白頓了頓,輕輕地道:“我早就不是那個被您強 暴了卻無力自保,只能痛苦絕望的孩子了。
”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非常輕。
但是聽起來,一字一句,卻又重若千鈞。
袁城被這句話的分量壓得似乎頓了頓,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哈,”朗白搖搖頭,又恢復了他那漫不經心又不以為然的樣子,“話說回來,我的生日還沒結束呢父親。正午十二點的謀殺想必您是無能為力了,告訴您第四次喪鐘響起的時間吧,是下午整六點的時候,還有六個小時哦。”
他目光一轉,望向袁城。那粼洵的水光在他眼底輕輕一轉的姿態其實非常吸引人,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冰冷又美麗的感覺。
“下午六點和凌晨兩點被稱作是逢魔時刻,這個時候是最容易招引鬼怪和冤魂的。”這個時候他似乎走神了一下,喃喃地自言自語了一句:“估計我死以后成不了佛,下午六點鐘的時候也會飄蕩出來吧。”
袁城皺了一下眉頭,放開朗白。他往外走了兩步,似乎是要出去吩咐手下,但是突然他又停下步伐,轉過身。
朗白不知道他要干什麼,有些警惕的盯著他。
誰知道袁城竟然拉開一把椅子,重重的坐下了。他好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低聲道:“我不想再阻止你了。”
朗白挑起眉梢。
“算了,如果你真那麼怨恨的話,你愛殺誰殺誰好了,只要你有那個本事。”袁城苦笑一聲,“我不想以后一輩子都被你說,我給了你一個最糟糕的十八歲生日,還讓你有仇不能報,痛苦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