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星期提醒我把買下這座公寓的錢交給侯太太。”
“哦,好。”莫放干凈利落的答應了一聲,跟在朗白身后走出了門。
宋強一邊收起自己的槍,一邊抬頭望了一眼他們兩個的背影,目光明顯有些微妙的不贊同。
(2)
在回去的車上朗白一直沉著臉,默不作聲。宋強坐在他對面,卻幾乎不敢看袁家這個出名漂亮的小少爺的眼睛。莫放遞給他一瓶水,他僵硬著盯著水瓶看了很長時間,莫放的手就這麼一直舉著一動不動;最終朗白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后伸手抓過水瓶。
莫放立刻把手縮回去,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他的位置就挨在朗白身側。
朋友不像朋友,下屬又不像下屬,宋強對這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感到很抓狂。
一星期前在朗白的命令下,保鏢把莫放從他打工的魚店里帶到了他面前,當時莫放穿著厚厚的二手夾克,臉被風房零上四度的溫度凍得發青,全身都是讓人作嘔的魚腥。莫放跟他家里人吵翻了,被退學的記錄在他的檔案里留下了污點,更重要的是,擁有兩個學士學位和一年半碩士研究生在讀經驗的他,沒法找到合適的工作。沒有哪家公司愿意要一個深深得罪了袁家的人。
宋強深刻懷疑朗白其實只是想教訓莫放一頓,但是他完全錯了。朗白盯著莫放,聲音冷靜到幾乎冷淡的地步:“你看到了,莫放。這個社會殘酷的進化規則不會被你愚蠢的正義和熱血而打敗,我甚至不用說一句話,自然會有人自動自發的替我踩你到死。
跟紅頂白和趨炎附勢是人類的本能,就像他們不敢錄用得罪了我的你,以及他們為了討好袁騅而稱呼我為妓|女的兒子,這是社會把這個殘酷而公平的規則強加在人類的身上。好了,現在你告訴我,你愿不愿意讓自己變強,從這套規則的桎梏下擺脫出來?換句話說,你愿不愿意為我工作?”
“……為什麼?”
“我們都是被‘多數人’所歧視的‘少數人’啊,”朗白臉上的表情真正像是在冷笑了,“一個得罪了權貴的窮小子,以及一個被道德家所鄙視的私生子。對不對?”
莫放握緊了拳,剎那間手背上青筋暴起,“……好!我答應你!”
朗白久久的盯著他,最終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我希望你把我當做是朋友。”
宋強后來對這個少年的話思考了很久,因為他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他要招募莫放,這個除了兩個學士學位之外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后來他想可能是朗白有點孤獨了,當他看到莫放的時候,這個為了朋友而不惜毆打權貴的年輕人,給了他一種對于友情的美好憧憬和向往。
在朗白十五年的生命中,他從來沒擁有過朋友。他想成為能夠被莫放這樣的人所維護的朋友。
宋強甚至猜想,朗白心里對于莫放這種友情的羨慕,對他來說可能比造成輕微腦震蕩的那一拳還要更加傷害他。
這種羨慕可能……曾經讓朗白難過得要死。
任何男孩子在十五歲的時候都有過對人放狠話的經歷,這些話大多都只是說說而已。朗白放的狠話就是要買下那棟黃金地段的公寓,然而事實上,他所能動用的財產只能買下一半房產權而已。
朗白的財產來源于作為袁家小公子的家族成員賬戶,他以前投資的一些股票,還有逢年過節時袁城封給他的紅包,大多由是少量股權和名貴珠寶書畫組成。在這些財產中他能自由使用并不向父親打招呼的只有一小部分,不知道為什麼袁城一直監控著小兒子的經濟狀況,他始終不想讓小兒子太有錢了。
那天晚上袁城照常回家跟朗白一起吃晚飯,朗白好像一直在猶豫著要說什麼,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爸爸……”
袁城漫不經心的切肉排,“你殺人了?”
“沒有!”
“用輪船走私軍火了?”
“沒有!”
“去賭場賭博把我們家老宅給輸掉了?”
“沒,沒有!”
“那你要什麼,直接說。”
朗白吸了口氣,站起身,走到袁城身邊,低頭看著他爸爸,“我用你的名義兌現了一張支票。”
“用錢了啊。”袁城明顯對小兒子的注視感到很享受,“提了多少?”
“……七百五十萬。”
袁城的臉色看上去沒什麼異樣,“那麼,你要七百多萬干什麼呢?”
“我想把以前住過的房子買下來。”朗白低聲說,“就是我小時候跟我母親住過的,跑馬地那個。我自己的錢不夠。”
袁城笑起來,順手在小兒子的白皙的手背上拍了拍,“傻孩子,爸爸的就是你的。只要你真的高興,半條街買下來都沒關系。”
朗白猛地望向父親的眼睛,半晌對袁城短暫的笑了一下。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對父親的第一個笑容,袁城伸手拍拍他的臉:“什麼時候交錢?”
“后天。”
“我跟你一起去,你年齡不夠,簽不了文件。”
朗白遲疑了一下,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