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封居燕就站在所有人之前,是那殘破劍陣的鷹首。
她面容蒼白,發髻隱隱有血。飛速掃了一眼那群被震成粉末的邪魔, 又死死盯著烏行雪道:“……你將群魔引來此處肆虐,又殺了一片,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她的反應有些出乎預料, 烏行雪驟然收招,云一般繞過高翹屋檐, 瞬間落地。
落地之時,霜凍連帶著威壓化作冷霧,頃刻彌散開來。
列陣的弟子們“轟”地朝后撤讓半步。
烏行雪這張臉實在讓人過目難忘。即便沒有立馬認出的小弟子, 看到疾速卷來的冰霜、聽到封居燕那聲“魔頭”, 也都知道了來者是誰。
千百張臉上的血色刷地消失。
而當楔入地面的長劍從震顫中緩緩靜止,眾人終于看清了劍上的“免”字, 神情又從面無血色轉成了驚愕。
就連封居燕也不例外。
“那是……”
天宿蕭復暄。
她動了動唇,后半句卻沒能出聲。
就見蕭復暄從邪魔黑氣中橫掃而來,穿過白茫茫的冷霧,身形利落如劍鋒般落在烏行雪身側。
他一伸手,“免”字金劍就劈風而來,穩穩落進掌中。
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烏行雪就是在這時開的口,他嗓音很輕,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邪魔不是我引來的,殺了這一波也毫無用處,這里的死了,還有別處。今日的死了,還有明日。”
封居燕秀眉越蹙越緊:“什麼意思?”
“殺不盡的意思。”蕭復暄道。
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臉色驟變。
倘若這里站著的只是一個魔頭,這對話恐怕根本不會發生,偏偏有個天宿上仙。
于是封居燕滿面警惕,卻還是開口道:“何謂殺不盡,又為何殺不盡。
”
“說來話長,沒那些時間。”
“你!”
封居燕沉下臉色,正要開口。就聽烏行雪道:“唯一的辦法便是斬斷源頭,所以……”
“所以什麼?”
“我們找到了這里。”
“這里?”封居燕依然滿身纏繞著隨時擊發的劍意,眸光飛速掃過四周,“源頭在哪?”
“在人。”
烏行雪話音一落,周遭嘩然一片。幾乎所有仙門弟子都在那一瞬間打了個寒驚,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們下意識瞥向了身邊眾人,劍攥得更緊了。
封居燕見劍陣嘩動,偏了一下頭,正要喝令。就聽烏行雪又說道:“有兩個本不屬于這里的靈魄,有違常理來到人世,占了本不屬于他們的身體。這是引得邪魔禍亂四起的源頭,我同天宿循著痕跡找來了這里。”
“強占軀殼?那不就是邪術奪舍!”封居燕厲聲說著,漂亮的鳳目泠然轉動,轉頭掃了一眼自家的弟子們。
烏行雪一直在觀察她的神情,看到此刻終于眉心一皺,微微偏頭,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蕭復暄說:“這位封家姑娘……有些奇怪。”
“確實。”蕭復暄低低應道。
這封居燕掃向身后的神情,仿佛正在觀察自家弟子,看那其中有沒有混進邪魔妖道。
那厲聲的語氣更像是一種試探。倘若真有奪舍之人混跡其中,在這厲聲恫嚇之下,或許會露出一絲馬腳。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露出一絲心虛之色。
要麼當真是滴水不漏,要麼……就是真的不知?
“看另一個。”蕭復暄忽然說。
烏行雪眸光一動,落到了封居燕身后的封非是身上。
那是封居燕的兄長,也是封家長老。據說性情文雅,雖然天資不錯,但眾所周知體質偏弱,上限有限,所以比起家傳劍術,更加醉心丹藥符咒之術,與花家的醫梧生交情不淺。
他從不覬覦家主之位,一心一意護著親妹,所以兄妹倆感情甚篤。
此時,單從封非是所站之位也能看出一二。
雖然封居燕鎮在劍陣之首,封非是被擋在她身后,但他也護住了妹妹的命門要害,就像一道從不離身的影子。
而就在封居燕掃量一眾弟子之時,封非是手指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
“那是……”烏行雪極輕地動了一下唇。
“清除咒印。”蕭復暄傳音道。
那是烏行雪和蕭復暄尋靈用的符咒,于方才的混亂之中落在他們二人身上。其他弟子包括封居燕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唯有精于符咒之術的封非是察覺到了,還想不動聲色地清除它。
就在符咒痕跡即將消失的瞬間——
金鳴聲起!
一道劍氣直射而出,“鏘”地一聲橫擋其中。
封非是悄然放出的清除之術剛好撞在劍氣上,就見星火蓬然四濺,尖鳴引得所有人一怔,齊齊循聲望去。
封居燕也猝然回頭——
封非是擰了眉,猛地蜷起手指。
然而已經晚了,眾目睽睽之下,那兩道尋靈咒印因為他的舉動,反而在那一瞬間明晰起來,浮起一層血色光痕。
眾弟子中,不乏有人知之甚廣。尤其那符咒一亮,便好辨認得多。
于是有人脫口驚道:“這……這是尋靈……咒?”
那弟子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所謂的“尋靈咒”就落在他們家主、長老身上。然而這時話已出口,再收不回來。
眾所周知,凡間但凡用到尋靈符咒,總跑不出兩種境況——
要麼是靈魄受創或受病,離了軀殼,游蕩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