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你不一樣……你不會像他那樣。”
仙首還要再問,云駭已經兀自道:“罷了罷了,不提了。”
只是在好一會兒后,眾人聊說之言已不知轉過多少輪,云駭忽然沒頭沒尾地沖仙首說了一句:“假使有一日我死了——”
仙首正同仙使交代事情,聞言乍然一停,轉頭看向他。
云駭:“只是聊笑。”
仙首一點兒不像要聊笑。
云駭頗有些吊兒郎當,仿佛真就是隨口一句的閑話:“假使我死了,師父會想要留我麼?”
沒等仙首開口,他便又開了口:“其實你記得我我便高興了,不要強留。”
仙首輕蹙眉宇看著他,半晌才道:“為何說起這些?”
云駭說:“忽然想到而已。”
“只是忽然覺得,像凡人一樣生老病死、輪回轉生其實很不錯。所以假使有朝一日命到終時……”
不如就那樣乘風歸去。
***
最后一抹長風帶著亡魂散去之時,大悲谷底的四人再度相對。
那種微妙的寂靜蔓延開來。
靈王將面具拉開一些,露出半邊漂亮眉眼。他的眸光從烏行雪和蕭復暄身上掃量而過,最后手指一指烏行雪腰間,淡聲道:“我若是沒弄錯,你掛著的夢鈴,應當是我的。”
第109章 本體
烏行雪手指勾著夢鈴, 撥弄著翻看兩眼,道:“小東西都長一個樣,如何確定這枚是你的, 而不是我的?”
靈王輕輕轉了手里的劍, 歪頭道:“用不著確定。是不是自己貼身佩戴了幾百年的東西, 難道不是自己最清楚麼?”
烏行雪:“那倒不一定。”
靈王:“為何?”
烏行雪坦然道:“缺了一部分記憶,忘了啊。”
靈王:“那你就問沒忘的。”
那一瞬間, 烏行雪和亂線的靈王轉頭看向另外兩人,動作和神色如出一轍。
蕭復暄:“……”
此時亂線的靈王和天宿一前一后,錯著一步的距離。但烏行雪和蕭復暄站得極近。
于是烏行雪借著衣袖遮擋, 一根手指頭戳著蕭復暄腰肌, 傳音道:「你說, 我算大度之人嗎?」
蕭復暄:「?」
他不知道烏行雪又想干什麼, 只是瞥了那根手指頭一眼。
其實他們這會兒同是靈識離體來到亂線,不用這樣戳著也能悄悄傳音。但蕭復暄對這類小動作頗有些受用,便沒有提醒烏行雪, 任由他戳著。
「算吧。」蕭復暄答道。
烏行雪手指用了點力:「你怎麼答得勉勉強強。」
蕭復暄:「為何突然發問。」
烏行雪:「倘若我發現自己的夢鈴被人弄得稀碎,你覺得我會不會一劍捅了對方?」
蕭復暄:「……」
烏行雪:「你說,對面這位何時會發現這枚夢鈴快裂成八瓣了。」
蕭復暄:「……」
烏行雪:「萬一過會兒打起來, 我們只有靈識的是不是要吃點虧?」
雖然大魔頭語氣有些不正不經的,但他當真盤算了一番——眼下看起來是二對二, 甚至連人都是一模一樣的,理應勢均力敵。
可他們早前在雀不落已經同花信打過一輪,耗過靈神。而且他并非巔峰, 蕭復暄也沒了本體。
這麼一想, 他們確實略落下風。
誰知蕭復暄卻回了一句:「未必。」
烏行雪:「嗯?」
不過沒等蕭復暄多說,對面靈王已經開口道:“若是其他小東西, 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但夢鈴不行。”
這反應倒是與烏行雪料想的一模一樣——其他任何東西都好說,但夢鈴例外,還是得討要回來。
烏行雪彎了長指,將掛夢鈴的絲帛繩勾在手里,卻并沒有要立刻解下的意思。
他勾繞著雪白絲帛繩,道:“你也說了這是夢鈴,那我自然要謹慎一些,哪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靈王露出來的眉眼輕輕挑起來:“你打算怎麼謹慎?”
“譬如你得解釋解釋……”烏行雪也一指對方空空如也的腰間,“既然你說這是你的夢鈴,那本應該掛在你的腰上才對,為何伸手沖我討要。”
靈王道:“因為丟了。”
烏行雪又道:“夢鈴怎麼會丟?”
他當然知道亂線上這位的靈王的夢鈴丟過,丟在了現世。這點方儲先前就同他和蕭復暄提過。
但這夢鈴是怎麼丟的,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十分重要了。若是有意,總得事出有因。若是無意……
那就意味深長了。
誰知靈王頓了一下,答道:“稍不留意便不見了。”
“居然當真是無意……”烏行雪無聲咕噥了一句。
他挑起了同樣漂亮的眉眼,也輕歪了一下頭,問那位靈王:“‘稍不留意’這個詞說出來你自己不覺得奇怪麼,夢鈴這種東西怎麼會‘稍不留意’?”
靈王道:“自然是奇怪的。所以才要將夢鈴拿回來,仔細琢磨琢磨。所以——”
他沖烏行雪攤開手掌,道:“還我。”
***
話音落下時,靈王身影一虛。
他看上去沒有任何動作,但眨眼之間,他就已經瞬移到了烏行雪咫尺前。接著手掌一翻,五指一探——
烏行雪只覺得腰間掛著的夢鈴猛地一顫,似乎要被一股力道揪了過去。
烏行雪立刻長指一勾,繞住了懸掛夢鈴的絲帛繩。另一只手“撣掃”一下,威壓混著招式便掃了出去——
眼看著烏行雪的招式正要碰上靈王探過來的手,整個山谷驟然地動山搖。
烏行雪和靈王俱是一愣。
在他們眼里,對方的身影忽然模糊了一下,就好像隨時要消失于視野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