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就不敢動了。
九天玄雷直劈腦子是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如此了。
那一刻,寧懷衫腦中只有三個想法——
我瞎了。
我完了。
我還離得這麼近。
烏行雪也沒料到居然有人直接沖進來,他頓了一下, 疑問道:“房間沒罩結界?”
問完一抬眼, 看到蕭復暄一言難盡的臉。
那張冷生生的俊臉半是麻木、半帶懊惱, 從唇縫里蹦了兩個字:“罩了。”
“罩了?”烏行雪轉頭看向寧懷衫, “那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寧懷衫動了動唇:“……我當時怕你們那個狀態會出事,又求著天宿把結界撤了,方便每天進來看一眼。”
烏行雪:“……”
他無話可說, 低頭掏夢鈴。
寧懷衫以為他要掏武器,當即縮了一下捂住頭,叫道:“我錯了城主!我什麼都沒看到, 我——”
他叫著,發現可能叫也沒什麼用, 于是他撒腿就跑。
烏行雪本想給這傻子搖個鈴,結果夢鈴上滿是裂縫,眼看著暫時是不能用的。而他一抬眼, 傻子已經一溜煙沒了蹤影。
他拎著鈴鐺繩問蕭復暄:“你就這麼任他跑了, 都不幫我抓一下?”
蕭復暄:“……”
蕭復暄:“抓回來繼續看?”
烏行雪噎了下,又見他表情實在好笑, 再回想剛剛那三人面面相覷的一幕,一個沒忍住,勾著鈴鐺線笑了起來。
他支了一條腿,手肘就架在膝上,長指上繞著線,撥弄著鈴鐺笑了好一會兒,幾乎顯露出了幾分恣意模樣。蕭復暄看著他,半晌低聲道:“不羞惱了?”
烏行雪坦然道:“你這話說的,我何時羞惱過。”
蕭復暄點了一下頭,過了片刻指了指自己頸側,沉聲道:“寧懷衫撞進來起,你這里紅到了現在。
”
烏行雪:“……”
蕭復暄說完這句話,眸光就落在他頸側,看了片刻沉聲道:“還紅著。”
烏行雪失笑一聲,轉眼那銀色絲帛做的鈴鐺線就繞到了蕭復暄頸上。他勾著線輕拽了一下,瞇著長眸半真不假地說:“你不是出了名的寡言麼,哪來這麼多話。”
蕭復暄答道:“分人。”
烏行雪挑了一下眉,又陷入了一瞬間的怔忪里。
他忽然想起曾經還在仙都的時候,他總是很喜歡蕭復暄的這些破例,一句話一個舉動就能讓他心情大好。他一度以為凡人間常說的“愛意”就是如此,只有悸動和歡愉。后來成了魔,他在近三百年的歲月里慢慢意識到,原來不僅是如此,原來那里頭還有酸苦和割舍不清。
有過酸澀、痛苦、割舍不掉又糾纏不清。到頭來,卻依然能因為一句話、一個舉動,一些破例就叫人高興起來。
凡人說,這是貫穿一生的深濃愛意。
“在想什麼?”蕭復暄問他。
“沒什麼。”烏行雪笑道:“就是胡亂算一算。”
算算一生可以有多長。
***
寧懷衫逃命之后,本想絕不擅自靠近臥房一步。但沒躲一會兒,他家城主就放了一封符書來招他。
他在心里硬氣地想:再去我是狗。
但他又不敢不去。
最終,他揣著袖子磨磨唧唧到了臥房門邊,眼觀鼻鼻觀口地說:“城主。”
他家城主居然還咕噥了一句:“找你半天,怎麼才來。”
寧懷衫:“……”
他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在清掃霜凍化了之后的院子和房間。”
先前雀不落凍得像冰窟,這會兒全化了,又顯得到處都濕漉漉的。
其實不止偏房和院子,烏行雪臥房里也是半斤八兩,梁柱四處都是水痕,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只是先前顧不上在意而已。
烏行雪默默回頭掃量了一圈,一臉無辜地問蕭復暄:“我干的?”
“……”
“我干的。”
蕭復暄沒好氣地蹦了一句。
烏行雪老老實實收回視線,下一瞬,那些由他而起的霜雪潮霧又被他一掃而空。寧懷衫這才收了他那不堪大用的灑掃術。
他捏了紙符,沖烏行雪道:“城主要問什麼?”
烏行雪“唔”了一聲,說:“這幾日,方儲有過消息麼?”
寧懷衫:“?”
他有一點納悶,總覺得城主這問話略有一點奇怪。先前回到雀不落的方儲是封薛禮套的殼,那真正的方儲應該還在過去。他都能想到這一點,沒道理城主想不到。要是想知道方儲的音信,恐怕還是得往過去探尋,城主和天宿的辦法肯定比他多,為何會問他呢?
不過他轉而一想,可能是因為方儲跟他更親近一點,再加上這幾日是他守的府宅。
寧懷衫沒再疑問,搖頭道:“沒有。”
這麼說著,他也露出了擔憂之色,說道:“城主,方儲遲遲不歸,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烏行雪蹙了眉,轉頭問蕭復暄:“你留在那條線上的靈識有找到他嗎?”
蕭復暄搖了一下頭:“有一些蹤跡,但遲遲沒有找到靈魄。”
先前烏行雪遲遲不醒,他無法分心。這會兒烏行雪恢復不少,他便能騰出手來了。他想了想說:“我再去探一遭。”
話音落下,他便垂了眸,順著靈識去往了那條亂線。
***
他看起來與平常無異,還是那副抱劍倚門的模樣,仿佛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略有出神。
“城主,天宿這是靈識離體了嗎,他還能聽見周圍的動靜麼?”寧懷衫伸頭過去,想試試天宿可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