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將那傳書薅進來,道:“還能有誰?我那兩個傻童子。”
天宿道:“要緊事?”
當然不是要緊事,而是那兩個小童子都預備要出門了,又被自家大人堵回去,心有不甘,傳書撒潑呢。
但要事如實回答,恐怕天宿大人要記他倆一筆。于是烏行雪幫那兩個小傻子含糊掩飾道:“唔,算是吧。”
答完他就生出了幾分悔意,因為天宿一聽是“要緊事”倒也沒耽擱,手指一動就把結界給撤了。
烏行雪:“……”
天宿記沒記賬他不知道,反正他是記了那兩個小童子一筆。
而眼下回到了坐春風,小童子還有臉提,忿忿道:“我們回了書信給大人,大人還不搭理我們。”
烏行雪干笑一聲,心說哪來的心思答應你們,不打你們一頓就不錯了。
小童子道:“所以后來大人在落花山市又做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應該是同天宿大人在一塊兒吧,在落花山市呆了一夜。”
“……”
烏行雪眨了眨眼:“等會兒,你怎麼知道還有天宿?”
小童子認真答道:“哦,夜半時分,天宿大人來了一封書。”
烏行雪:“說了什麼?”
小童子面露擔憂之色:“天宿說大人周身發寒,問我們以前可有過此類情況。”
他說著便把拂塵掛在脖子上,伸手在袖袋里掏了好一會兒,掏出一張符紙似的傳書,遞給烏行雪。
烏行雪看了,發現確實是蕭復暄的傳信,內容也確實與小童子所說一模一樣。
其實烏行雪對于在落花山市的記憶,最不確定的就是夜里這一段。在他如今的記憶里,他確實是在入夜之后周身的寒氣變重了,讓蕭復暄好一頓憂心。
但其實那種渾身發寒,筋骨透著撕裂痛意的情況,并非第一次。準確而言,他每一次穿梭于亂線之中,斬斷那些不該存在的“過去”,再回到現世時,都會經歷一番那種滋味。
那大概是身為靈王所天然要背負的痛楚,他經歷了太多次,早就已經習慣了。
那種滋味常發于深夜,有時輕一些,他便像是沒事人一般忍著,不會被人覺察到那點不適。
但有時則會重一些,那就不是單純靠忍能捱過去的了,但他依然能控制著不在人前顯露出來,等回了坐春風再調養。
這回大概是天詔讓他處理的亂線太多太麻煩,著實耗費了他不少心神,所以那種冷痛席卷時簡直來勢洶洶,便讓蕭復暄探到了,平白惹人擔心。
當時蕭復暄眉心皺得極緊,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烏行雪說不明白、也無從說起,只好道:“可能之前辦事的時候有些損耗,休養休養就好。”
鑒于他常糊弄人,蕭復暄當時許是沒全信,便傳了書信來問他那兩個好騙的童子。
好在這次烏行雪沒說假話,童子也沒胡亂賣主。他們給蕭復暄的回書同自家大人所說差不多,說是:“以前辦完事回來也會這樣,總是沒兩天就好了。”
蕭復暄又傳書來問:“如何好的?可有用丹藥或是旁的什麼?”
小童子回信道:“不曾,大人每回都是靜坐一兩日,自然而然就好了。”
于是蕭復暄也挑不出毛病,只能在烏行雪靜坐休養時在一旁看護著。
烏行雪靜坐時五感幾乎是閉合的,感知不到周遭的事情。
所以那一段記憶也變得十分模糊不清,就像身處在混沌之中。
那種混沌之感一直延續到第二日,他離開落花山市,回到仙都坐春風。
可能正因如此,他才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東西,或是遺失了某段記憶。
小童子說:“大人是昨夜戌時回來的,一個人。”
他強調了一句。
烏行雪聽他這語氣有些好笑,便道:“一個人怎麼了?”
小童子說:“我們本以為,大人身體有所損耗的情形下,天宿大人定會把大人安穩送到坐春風再離開呢。”
烏行雪其實也模糊不清,但隱約記得:“他半途有事被遣走了,況且我調養一夜已經好了。”
“我知道,大人昨夜回來也是這麼說的。”小童子道。其實那種一紙天詔將人遣走的事常有,他家大人也常如此。何況人間邪魔這些年陡然猖獗起來,天宿事多也是正常。
他就是胡亂擔心而已。
“不過昨夜天宿雖然不在,但大人身上有一道護印,應當是天宿大人的手筆。”小童子道,“一直到大人進了坐春風,護印才散。”
有護印在,倒是與親身在側沒什麼區別。
“看在這護印的份上,就不扣天宿大人存在這的酒了。”小童子咕噥了一聲。
“這時候倒是知道護主。”烏行雪沒好氣道,“平日里賣我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如此憤然。”
小童子撓了撓頭,一臉訕訕。
烏行雪又道:“再之后呢?”
“再之后?唔……大人你回來之后又靜坐調養了一會兒,便支著頭小憩了片刻。”小童子說,“再睜眼就是剛剛了。”
小童子這麼一溜說下來,同烏行雪記憶里的沒什麼差別。
又有往來的傳書作證,將前后都串聯了起來,好像他在落花山市這一晚的經歷確實如此,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