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落在泥土上,血淅瀝瀝順著長指蜿蜒向下,洇進泥土里。劃下字的時候,雀不落周遭的陣局嗡然啟動,緩緩流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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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復暄和烏行雪只是要借機試探他布置了哪些東西,并不會當真讓他做完所有。
所以他們故意露了空門,讓了一著之后,便即刻轉身。
金光之下,劍招帶著蕭颯氣勁悍然而至,就要將那通天火墻一斬為二——
然而那一瞬間,卻出現了一絲變故。
先前他們奇怪過,為何明知是“一對二”的局面,“封薛禮”為何敢親自找上門來。直到這一刻,終于露出端倪。
先前“封薛禮”來雀不落敲的那三聲門,幾乎讓整個照夜城都聽得清清楚楚。
于是城內便開始暗流涌動。
新舊城主對峙,那些大小邪魔自然不會直接摻和進來,一個個退避三舍,但其實他們沒有一個真正離開,依然盯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因為他們深知,不論封薛禮和烏行雪誰更勝一籌,一場對峙下來,兩邊都會有所損耗。
誰占上風重要嗎?
不重要。
他們最希望的是兩敗俱傷,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從中分一杯羹了。
一個稍微厲害一點兒的邪魔只要死了,靈肉皮骨必定會被其他人瓜分得干干凈凈,畢竟那可是大補,比沒日沒夜的修行來得簡單多了。
誰不饞呢?
更何況如今對峙上的是新舊城主,那是兩個魔頭,若是也能瓜分一下,那簡直是天降橫福。
對他們來說,無論怎樣都能討到好處,這熱鬧怎麼能不湊?
所以賭坊、酒肆里的人雖然空了大半,但濃重的邪魔之氣卻猶如寒夜陰云一般,在城內迅速聚攏起來。
甚至那些尚在人間作祟的,都得了消息返往照夜城。
這和先前那種純粹的看熱鬧不同,那些大大小小的邪魔都暗地里做起了各自的布置,打算當一回“黃雀”。
于是整個照夜城陷入了劍拔弩張的狀態里。
他們自己或許尚未意識到,但他們確實在不知不覺間跟著封薛禮動了起來,成了暗中的助力。
那些大小邪魔的布置單拎任何一個出來,對于烏行雪或是蕭復暄來說都起不了大用,有些或許能引起一些麻煩,有些純屬就是充數。
但當那些各不相同的布置層層疊疊,在雀不落周圍越積越多時,那些數以千萬計,如云如蓋籠罩聚集的邪魔之氣就產生了另一種效果——
都說仙魔相沖,如此靠著萬千人聚集而成的邪魔氣,會影響到了天宿仙氣。
這種影響無聲無形,天宿本人卻最有感受。
所以蕭復暄在一劍斬上那道火墻時,劍氣有一刻的凝滯。
他眉心一緊,臉色倏地冷下來。
而就是那一瞬間,“封薛禮”似乎在泥土上急急劃下了最后一筆。
“點召”這棵參天巨樹的大陣終于立成,金光自“封薛禮”掌下散出,像流動的水一般順著泥土和樹根蜿蜒向上。
那金光幾乎要在樹干上流淌成字,卻在筆畫相連之時,忽然散開。
就好像由于某些緣故,這“點召”對它起不了作用。
“封薛禮”輕聲自語:“怎會如此……”
不應該的。
只要這是那棵樹,這陣就能成。可為何成不了?
他又加了一道。
巨樹顫栗之下,筆畫依然連不起來,散得干干凈凈。
“點召”依然不能成。
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背后,在火墻之外。烏行雪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忽然蜷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發現他兩只手腕上都顯出了隱隱流動的符文。一只手正流,一只手逆流。
而正流的這只手上,正不斷出現跟巨樹一樣的反應。
蕭復暄覺察到了這些。
他似乎總能覺察到這些……
他轉過頭來,看到烏行雪兩手符文的瞬間,眸光一沉,唇間無色。
“這是……”蕭復暄低低的嗓音有些生澀,“分靈?”
“分靈”兩個字落進烏行雪耳中時,他腦中忽地一靜。
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他回到了親手給自己落下這些符文的那一刻。
“封薛禮”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烏行雪究竟做了什麼才讓神木全然喪失神性仙氣,靜默了整整三百年。
他總在想,這是另一種封禁?還是給神木加了什麼護罩?
其實兩者皆非。
而是分靈。
是烏行雪分了神木的靈,將其生生一分為二。
傳說神木總是半枯半榮,半生半死。他從中一剖為二,榮的那一半在雀不落長成了郁郁蔥蔥卻不落鳥雀的參天大樹,至于枯的那一半……
則貫穿了蒼瑯北域三十三層洞天。
就是他最初醒來時站著的那株灰白枯木。
他睜眼的那一天,就像當年在神木上化人一樣,站在高高的枝上。只是頭頂沒有終年不斷的落花,腳下也沒有人語喧囂的集市。只有蒼瑯北域里一望無邊的寒潭。
第80章 牽連
符文出現, 過往重重的迷霧終于撥開了一點。
兩手符文流轉之時,烏行雪恍然記起分靈那一刻的感覺。
蕭復暄說得沒錯,確實常人難忍、痛不欲生。
不過那種痛之于他而言, 要更特別一點——他化生于神木, 自己軀殼里的靈魄為虛, 神木之靈才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