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自夸完,又催促道:“你進不進?別杵在門外,回頭引到其他人。”
方儲倒是盯著大門,還有些遲疑。可能是那句“大天宿的結界”讓他有點怵,也可能是怕寧懷衫作弄他,弄個假符紙。
寧懷衫太明白這點心思了,他冷眼朝賭坊酒肆一帶掃了一圈,說:“這附近都圍著人呢,昨晚那個誰……笑狐也來了,我不至于這種時候作弄你,趕緊進來。”
方儲這才邁了步。
結界劃過一道金光,果然沒有擋他。
剛進門,他額上的接引符就自己燒了。方儲撣開紙灰,看見寧懷衫從墻頭跳下來,飛身落在他面前。
“你這胳膊徹底長好了?”寧懷衫直接伸手去捏。
方儲愣了一下,側身避開他的爪子。
寧懷衫:“好你個方儲,我關心你,你還躲我?”
方儲這道:“你下手沒輕沒重。”
寧懷衫撇了撇嘴,倒也沒否認。他確實手重,以前就有過先例,把人家剛接上的斷指揪下來了。但這不妨礙他拉個驢臉說:“不讓碰就不讓碰唄,知道你這胳膊長得不容易。”
他嘴上這麼說著,還是將方儲那只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長得還挺好,看不出斷過是嫩肉,回頭嚇唬門外那群人足夠了。”
“果然……”他嘀咕著。
“果然什麼?”方儲問。
“果然還得離天宿遠點才能長。”寧懷衫說,“有仙在旁邊壓制著確實不行。”
他原本還想問方儲在落花山市碰到了什麼,怎麼遲遲不出來。結果余光朝臥房一瞥,發現臥房的禁制居然撤了。
他登時顧不上問了,大步朝臥房走去,叫道:“城主!”
方儲跟在他后面,也朝臥房大步走去,低聲問了寧懷衫一句:“城主怎麼樣了?”
寧懷衫道:“不清楚,我問了城主不答。不過劫期應該過得還算順。”
方儲“哦”了一聲。
再抬眼,他們就看見烏行雪抱著胳膊倚站在門邊。
他穿了一件薄衣,又披了一件霧似的罩衫,還是那副懶懶的模樣,臉上似乎有了血色,不再那麼蒼白了。
方儲跟著寧懷衫叫了一句:“城主。”
烏行雪似乎被光照得晃眼,抬手掩了一下,而后瞇著眸子沖方儲道:“你一個人回來的?見著醫梧生了麼?”
方儲愣了一下:“醫梧生?”
寧懷衫咳了一聲,摸了摸鼻梁,沖方儲解釋道:“他原本跟著我們的,被我唔……勸了幾句,單獨跑了。不知道你后來有沒有碰見他。”
方儲搖了搖頭:“不曾碰見。”
烏行雪轉頭看了身后。
蕭復暄拎了一件厚氅衣過來,道:“我靈識還跟著,他沒受封家波及,不曾被掃出來,這會兒……”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確認。
片刻后,他輕輕蹙起眉道:“剛到大悲谷。”
第68章 詐人
“大悲谷?”烏行雪有些訝然。
“嗯。”蕭復暄應道。
烏行雪輕聲道:“他居然真去了。”
他臉上表情不明, 但多少能聽出幾分遺憾。
寧懷衫偷偷朝他家城主覷了一眼,表情變得有些訕訕:“我錯了,城主。我不該對醫梧生說那些話的, 他本來沒打算去, 怪我, 瞎攛掇。”
他對醫梧生的情感十分別扭,既有憤憤又有可惜, 原本很是復雜。這會兒他們幾個都從過去離開了,唯有醫梧生還孤零零地走在那條線上獨自掙扎。
這麼一想,他又由衷愧疚起來, 揣著手老實認錯。
他脾氣又別扭又沖, 以前就常干混事。干完又會后悔, 總是一邊威脅方儲不準告狀, 一邊悄悄收拾殘局。
什麼時候收拾干凈,什麼時候才敢出現在城主面前。
倘若實在收拾不了,就會哆哆嗦嗦去認錯。每次認錯, 城主都會倚著門說:“你哪里錯了?你沒錯。要不我給你作揖認一個吧。”
那語氣真是……
啊……
寧懷衫光想想都頭皮發麻。
他都做好準備要再麻一回了,卻聽見他家城主道:“你說得對。”
寧懷衫:“?”
他張著嘴抬起頭,就聽見他家城主不緊不慢道:“確實算你的錯。”
寧懷衫:“啊?”
烏行雪:“啊什麼, 你不多那幾句嘴,醫梧生這會兒已經好好上路去過下輩子了。”
寧懷衫:“???”
寧懷衫滿頭霧水, 表情逐漸變得困惑起來……
他家城主的反應好他娘的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寧懷衫不知所措地朝天宿看了一眼。后來他意識到,這一眼多少有點求助的意思。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覺得天宿能在關鍵時刻摁住他家城主。
可是沒用, 天宿看都沒看他一眼。
寧懷衫提心吊膽地看回來, 烏行雪沖旁邊一抬下巴,輕聲說:“去。”
寧懷衫往他抬下巴的地方看去——那個方向前前后后有六間屋子、四道連廊、一個亭子、一座高閣, 還圈圍著一汪極深的寒潭。
這是讓他去哪兒?
寧懷衫默默伸手,借著袖子遮擋,狠狠掐了方儲一下。
方儲:“……”
方儲可能是痛的,手指一抽,轉頭問:“作甚?”
寧懷衫在心里翻了白眼,借著掐人的手指傳音過去:「救命啊還能作甚?你快幫我理解理解,城主讓我去哪?」
過了好一會兒,方儲才傳音回來:「你問我,我又問誰?」
寧懷衫絕望了。
這世間瞬息萬變,連方儲都開始見死不救了。
他心里居然有一點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