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先前攥得太用力又慢慢松懈后的血色。
同樣的淺淡紅還漫上了他的肩背和脖頸。
怎麼一路變成這樣的,烏行雪已經全然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自己最初還試圖哄騙對方“氣勁就可以”,后來氣勁就變成了極其惱人的東西。偏偏蕭復暄能感知他所思所想……
于是一發不可收拾。
再到后來某一瞬間,邪魔本能作祟,他咬了一下蕭復暄的頸側,想要沾上一點血。但那念頭閃過的剎那就被他死死摁了回去。
劫期確實是需要血的,倘若沒有,其他不過是飲鴆止渴而已。他最初想僅止于吻和氣勁,就是怕越深入越焦躁,越剎不住那個念頭。
他見過那些邪魔弄得滿屋都是血、一片狼藉,然后將吸空的軀殼丟棄的樣子。他厭惡那種場景……
他無法想象某一天,自己變成坐在那片血泊里的人,而旁邊是蕭復暄空空的毫無生氣的軀殼。
可那種忍耐到了后來確實難熬而痛苦……
無法根除的寒冷如海潮般反撲而來,只是一剎的工夫,他連眼睫都結了霜。
就是那一刻,蕭復暄抵著他的下頷,讓他微微仰起頭。
“做什麼?”烏行雪當時啞聲問
話音未落就感覺頸側有一下極輕的刺癢,似乎是破了一點。有血滲了出來,只有一滴,卻極為清晰地順著皮膚往下滑……
蕭復暄低頭吻上了那里。
烏行雪喉嚨動了一下,閉上眼。
他頭腦空茫一片,感覺血液朝被吻著的地方涌去,接著他聽見蕭復暄微微讓開毫厘,溫熱的呼吸落在那里,低沉開口道:“我等你還禮。
”
好像就是從那句話開始……
他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之后便是混亂不堪的一整夜,直到現在。
原本冷到極致時,他連眼睫也有霜。此時呼吸卻是燙的,眼睫洇濕了蕭復暄肩頸的皮膚。
有汗液劃過一條長線滑下去,他弓了腰,呼吸顫了一下,閉上眼。
那些失焦和恍惚終于緩過去,他隱約聽見有人叫了他一聲“城主”。
他轉頭朝旁看去,眼里濕霧還沒散。
窗上投映著外面人的影子,寧懷衫和當年的方儲不同,叫完城主并沒有自顧自往下說,居然在那等人應。
邪魔慣來無所顧忌,當年的桑煜在人前都毫不收斂。
偏偏他這個魔頭不一樣。
讓他這時候去應寧懷衫,根本不可能,他嗓子啞得厲害,一個字都不想說。于是他收回眸光,懶懶碰了天宿一下,示意對方去應。
***
寧懷衫又叫了一聲“城主”。
臥房的禁制倒是沒解,里面依然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倒是有一縷金光劍氣自鏤花窗格間掃出來,正對著寧懷衫當空炸了一個字:說。
寧懷衫:“?”
第67章 兩路
寧懷衫十分困惑, 但他認得這劍氣是天宿的,于是他將困惑問了出來:“天宿……你為何不直接說話啊?說話不是更方便一些?”
天宿:“……”
烏行雪一向知道自己這兩個下屬有多棒槌,但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可以這麼棒槌。
他先是氣笑了, 一轉頭看到蕭復暄的表情, 就真的笑了。
他的瞳仁在潮濕之下顯得極黑, 帶上笑時,眸里的光被眼睫濃長的影子打散成星星點點, 那笑便帶了亮色,透著一抹狡黠。
這抹狡黠在仙都時常有,后來便極少見了, 直到從二十五年的鵲都長夢里醒來, 忘干凈前塵往事, 才又會露出來。
他懶得動, 用膝蓋蹭了蕭復暄一下,附和著窗外人低低道:“問你呢,為何不直接說話?”
蕭復暄看著他, 又吻過來。
天光透過窗上的雕花投進來,像一道道斜長的線,明暗交錯, 他們在斑駁的光里安靜地吻著。
明明有氣勁相連,不開口也能傳音。但蕭復暄不, 他喜歡在烏行雪張口回應的時候微微拉開毫厘,在將觸未觸的時候說話。他嗓音里也透著一點沉沉的啞,問:“還冷麼?”
烏行雪抿了一下唇, 這麼小的動作就能觸碰到另一個人, 有點癢也有點磨人。他睜開長長的眼縫說:“蕭復暄……”
“嗯。”
“你故意的?”
“沒有。”
就是有。
開口說話是故意,問冷不冷也是故意, 明明氣勁就埋在血脈里,什麼都知道。何止是冷不冷、熱不熱,就連……
大魔頭閉上眼,平心靜氣岔開注意力。
他在心里隨便抓了個人,想:寧懷衫——
結果這時候天宿又能聽見他的心思了,在接吻的間隙里低沉道:“你抓著我,想寧懷衫。”
大魔頭:“……”
大魔頭:“我沒有。”
窗外的寧懷衫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冤成了這樣。
但是天宿埋在血脈里的氣勁又開始輕觸著四探了。
沒過片刻,烏行雪剛緩過來的呼吸再次重了起來,他抓著蕭復暄的手指突然收緊,膝蓋在榻上磨了一下道:“你別……”
蕭復暄氣勁探了一圈,眉心卻蹙了起來:“烏行雪。”
“……嗯。”
“為何還會冷下來?”
烏行雪攥了他好一會兒才抬眼:“什麼冷?”
他自己其實尚未覺察。
或許是余留的潮熱還在,他腰上甚至還有一層極薄的汗。又或許是他曾經忍受過太多鮮明的寒意和痛楚,這種蟄伏著的、將有未有的冷便感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