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烏行雪道:“你們兩個小東西嘴巴緊麼?”
小童子抿著唇,嗚嗚兩聲,表示很緊。
烏行雪笑了一下又收了表情,這才低聲答道:“那座宮府叫南窗下。”
不知那名字是不是蕭復暄取的,也不知他為何會取這麼個名字。
以往烏行雪從未經過這里,所以從不曾知曉,這里一入夜能這麼陰黑,黑得簡直不像在仙都。
其實仔細看,宮府里是有燈火的。只是燈火被灰蒙蒙的冷霧籠住了,從遠處看,光亮稀微。
桑奉說,這兩年下來,這處地方已經好了太多。所以天宿剛住進去時是什麼狀況,實在難以想象。
那真是……太冷清了。
***
翌日清早,桑奉剛至禮閣,就發現閣前立著一道人影,身長玉立。
桑奉用力揉了揉眼睛,半晌才道:“靈王大人?您為何站在這?”
他張著嘴,算了算時辰,怎麼都想不通,為何靈王這種不愛串門的人,會這個時間點站在禮閣門口等他。
這一整天,桑奉都覺得十分夢幻。
靈王主動來禮閣等他也就罷了,或許是有急事呢?
誰知他把靈王迎進門,聊了大半天,也沒聽出一點兒“有事”的意思,真真正正是閑聊。
聊得桑奉一邊受寵若驚,一邊掐自己大腿,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
后來兩壺酒下肚,什麼不對勁都拋到了腦后,只剩下聊天了。
桑奉是個操心的老媽子性格,禮閣又專管雜事,一說起來口若懸河,只要稍加引導兩句,就能把話題引到某人想聊的方向上去。
桑奉提到“南窗下”三個字時,烏行雪捏著酒盞一笑,心說總算上道了,可累死我了。
他順著桑奉的話,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所以……天宿住在那種煞氣沖天的地方,平日沒人去,府里也沒有第二個會喘氣的。你們往他那塞過一回童子,沒成,就這麼罷了?”
桑奉:“……”
事實歸事實,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話他不敢應,好像應了就變成他禮閣的責任了。
半晌,他含含糊糊地“昂”了一聲,“那能怎麼辦?天宿那脾性,我沒轍呀。”
烏行雪沒好氣道:“我也說了不要,你不還是磨了我好幾回?你努力一下。”
桑奉:“我努力過了,我甚至還冒死讓夢姑努力了一下。”
烏行雪:“哦?怎麼努力的?”
桑奉撓了撓臉,一副牙疼的模樣:“我讓夢姑試試美人計。”
烏行雪:“……”
靈王沒開口,桑奉自己又道:“然后夢姑回我說,再出這種不要命的餿主意,她就活宰了我。”
“你那些小童子,都是一個款式的麼?”靈王忽然發問。
他其實想問“都那麼一板一眼”麼,但礙于桑奉的面子,沒這麼說。
桑奉渾然不覺,點頭道:“是啊,都很懂事。”
靈王道:“這樣,你明日領幾個來我這。”
桑奉支棱起來:“怎麼?靈王大人又打算要那些小童了?”
“不要。”靈王斬釘截鐵,而后又道:“我幫你調一調,你再送去天宿那里。”
桑奉十分狐疑:“能有用?”
***
事實證明,真的有用。
沒過兩日,禮閣就給坐春風傳了一道信來,信上滿是溢美之詞,看得出來寫信的人興高采烈。
那信歸納一下,大致就是如此內容:
「我領了那十二個小童回來,依照大人吩咐的,趁著天宿不在,往南窗下外院一送我就跑了。我在禮閣等了兩天,那些小童子果真沒被送回來。
若是換做以往,天宿一回宮府,不出一盞茶的工夫,那些小童子們就排著隊乖乖回來了。夢姑都驚呆了,我頭一回在她臉上看到那副神情,大人究竟如何辦到的?」
小童子聲情并茂地念完,仰頭問道:“大人,要回信麼?”
烏行雪道:“不回,辦成了就行。”
小童子又問:“所以大人是如何辦到的?”
大人嘴上沒溜:“你猜。”
小童子:“……”
***
結果兩個小童子還沒來得及猜,答案就找上門了。
這天夜里,烏行雪支著頭靠在榻邊,正捏了幾個紙團想弄點熱鬧東西。忽然聽見一個小童子咚咚咚跑進來,道:“大人!府外有人。”
烏行雪愣了一下。
一般而言,坐春風門外若是有人,他定然能感覺到。仙都眾仙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悄無聲息,還真不太容易,哪怕他這會兒心不在焉的,沒有凝神聚氣。
“何人?”烏行雪直起身。
小童子還沒答,就感覺雪袍從面前輕掃而過。他眼睛一花,再定睛時,榻上已經沒了他家靈王的蹤影,反倒是外面院里多了道人聲。
烏行雪懶得走門,披了衣從寬大的窗欞里出來。
他身影幾乎完全融于夜晚的霧氣中,上一瞬還在窗邊,下一瞬就到了宮府外院門口。
他朝門外看了一眼。
坐春風門邊掛著長長的燈串,有點像落花臺集市上的那種,十分明亮。燈串的光相互交織著,連成了片,幾乎有些熱鬧的意思。
那道極高的人影背倚著墻,抱劍站在燈影里,垂眸等著小童子通報。
是天宿上仙蕭復暄。
烏行雪一怔,“你怎麼來了?”
他這坐春風少有人來,更少有人會在這個時辰來。
來的還是從不搭理人的天宿上仙,著實稀奇。
天宿轉眸瞥向他,也沒答,而是轉了一下手里的劍,劍鞘往更遠的墻邊輕輕一敲,動了動唇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