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動了一下唇,最終行了個禮,垂眸道:“弟子明白了,我……我試試。”
某種程度而言,他確實天縱奇才。說要試試,就真的再看不出半點心思。他不再急著要劍,也不再去管那些丹方。依然泡在藏書閣里,日復一日。
這麼一磨就又是兩年。
兩年期間,花信又來過花家三次。三次云駭都在藏書閣,沒有再追出去找師父問個說法。
等到花信再見到他,他跟當年山洞里捧著死肉的少年判若兩人。
用花家家主和長老的話來說,云駭是花家弟子里脾氣最討喜的。能調笑能玩鬧,跟誰都處得很好,而且那股不疾不徐的勁,很有仙家風范。
明明他才十六。
花信聽聞此言,又斷斷續續試了他一年。
于是十七歲那年,云駭有了自己的劍。
***
曾經,在世人尚未遺忘之時,對云駭有過這樣的形容——
他天縱奇才,百年難遇,十七歲有了自己的劍,埋頭修行八年后,修得了許多人一輩子也不會有的機緣,一朝飛升成仙。他同花信師徒情深,又一同立于仙都,不失為一則美談。
因為實在太過年輕,云駭上仙都的那天,成了后來眾仙時常聊起的一段佳話。但對于云駭自己而言,那天記得最清晰的,卻并非是他如何登頂了太因仙塔,如何進了仙都……
而是他見到的兩個人。
第25章 靈王
那日云駭剛入仙都, 就有一位手持長玉柄的靈臺仙使在等他。
仙使一見他就笑瞇瞇地稱道:“郎官。”
仙都之人尾音都是輕輕的,微微上揚,這兩個字愣是被叫出了一種親近意味。
還怪好聽的……
云駭心想。
他問道:“這是什麼叫法?”
靈臺仙使答道:“還不曾有封號的仙君, 都是這般叫法。”
云駭:“誰見了我都這麼叫?”
靈臺仙使點頭:“誰都如此。”
云駭:“你們仙首也是?”
靈臺仙使愣了一下:“?”
云駭擺擺手:“我隨口一問罷了。”
靈臺仙使引著他上了一道極長的臺階, 遠遠一指說:“郎官, 所有新入仙都者,都得去靈臺拜天, 領一道天詔,再見一見靈臺十二仙。畢竟仙都眾仙幾乎都以靈臺十二仙為尊,尤其是仙首明無。”
云駭自然是樂意至極, 畢竟花信不常下人間, 他一年也見不了對方幾面。
“不過你說幾乎?”云駭疑問道。
“對。”靈臺仙使解釋道:“有兩位例外。”
他應當對許多人解釋過這個, 見云駭好奇, 索性往下說道:“那兩位并非是修行飛升上來的,而是直接由靈臺天道點召的。”
他給云駭講了點召是何意,接著說道:“天道有何詔言, 都是直接進那二位手里,不走靈臺,旁人也無從知曉, 自然不歸靈臺十二仙尊管。”
“直接聆天詔?”云駭詫異極了。
“是。”
鑒于問天寮的影響,云駭一直以為靈臺十二仙便是仙都至高, 明無花信更是尊中之尊。現在聽聞在那之外居然還有兩位,實在不知該如何理解。
“那豈不是比仙首還要……”云駭問。
這話靈臺仙使也沒法接。他自己畢竟是靈臺的人,只得頓了一下, 含糊道:“那二位不管雜事, 不吃供奉,不聽靈臺宣調, 跟仙首互不干涉,互敬三分、互敬三分。”
“那二位是何模樣,又是什麼封號,好認麼?往后在仙都碰見了是否需要回避?”云駭想了想,笑道:“我這人愛說笑,若是無知之下得罪了人,那可不好。
勞煩仙使再多告知一二?”
靈臺仙使道:“一位封號為天宿,點召時受天賜字為免,掌的是刑赦。那位耳骨上有三枚喪釘,還是好認的。”
云駭:“喪釘?何為喪釘?”
靈臺仙使道:“不知,都這麼叫。天宿受點召很早,有靈臺十二仙時便有他了,眾仙自然要敬讓幾分,況且那位上仙的脾性不好親近,也就無人敢問。”
云駭心說那我還是能避則避吧。
“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另一位比這天宿上仙還要早。”靈臺仙使道:“他封號為靈王,點召時受天賜字為昭。”
靈王……
云駭正等著聽下文,就見那帶路的靈臺仙使忽然一頓。他似乎看見了什麼人,轉過身,持著玉柄躬身行了個大禮。
云駭正想看看是誰讓靈臺仙使如此恭敬,就聽仙使道:“天宿大人怎麼往靈臺這里來了?”
云駭一愣,跟著轉過頭,看到那位天宿上仙沿著臺階上來了。
他生得極年輕,英冷逼人。在眾仙云集的仙都里也確實好認,因為隔著數層臺階都能感覺到他耳骨上三枚喪釘煞氣濃重,就像冷鐵楔進玉石,那種張狂又冷淡的矛盾感實在很特別。
不過天宿只是不好親近,并非傲慢無禮。他沖靈臺仙使點了一下頭,淡聲道:“有事。”
靈臺仙使道:“今日有郎官飛升,仙首他們可能未曾顧及其他,怕有怠慢,我先去通傳一聲?”
聽到“郎官飛升”,云駭笑笑,沖他行了個禮道:“大人有事可以先入靈臺,我左右是閑人一個,可以等一等。”
“不必。”
天宿目光掃過來,沖他也點了一下頭。而后依然用那副低沉冷淡的嗓音道:“你拜你的,我不找花信。
”
說話間,仙都入口處的冷霧又是一動,守門仙使的行禮聲遠遠傳來,聽起來也甚是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