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陣!”
“這陣動了!”
圓室里的巨陣驟然亮起,在廢仙臺震動的同時嗡然運轉。
這時候的巨陣是不講道理的,不會顧及陣內還有生人,只有殺招無數。
巨大的威壓如泰山罩頂,毫無征兆地砸下來!
轟隆巨響回蕩不斷,震動的廢仙臺被威壓一寸一寸摁進地面,底盤在碎石飛濺中越楔越深。
但更慘的是人。
“啊啊啊——”高娥幾人的慘叫尖銳刮耳。
那些斷肢在威壓之下節節碎裂,全然變了形。
年輕的小弟子們兩手持劍,抵在上方,卻依然被強壓摁彎了腰。
那位師兄承受最多,“噗”地弓身吐出血來。
醫梧生有心幫忙,卻自顧不暇。
那威壓一下就砸得他殘魂動蕩不已,口鼻上的黑布幾乎封不住,出現了一道撕裂音。若是徹底斷裂,那口氣被壓出,他便要在此處陪葬了。
眼看著威壓要來第二下,眾人忽聽得劍音清嘯。
下一瞬,就見光亮從頭頂橫貫而過,巨大的劍影像一道屏障,擋下了第二道威壓。
威壓砸到劍影之上,金光迸濺,撞擊聲響徹大悲谷。
劍影籠罩下的眾人下意識閉眼一縮,再睜開時,發現那劍影堅如磐石,悍然未動。
與此同時,數道同樣的劍影環繞于眾人四周,將他們牢牢攏在其中。
巨陣依然殺招不斷,但劍影之內,那些殺招分寸不得近身。
那是蕭復暄的劍意。
幾個仙門小弟子相互攙扶著,咳盡喉中血,正想說“多謝前輩出手相助”,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了那些劍影上隱約可見的“免”字。
小弟子:“……”
小弟子:“???”
他們怔然片刻,猛地扭頭看向蕭復暄,勁大得差點又上來一口血。
年紀最小的那個輕輕道:“師兄,我會背名劍譜。”
師兄:“……誰不會呢。”
各家仙門弟子常看的兩樣圖譜集,一是仙譜,二是名劍譜。他們背得滾瓜爛熟,臨到頭來才發現,根本沒用。
這圓室里三十三座神像他們一個都認不出來。天宿上仙本人就在身邊,他們“前輩”長“前輩”短地叫了半天,到現在才認出來。
“仙譜上的畫像真是一點兒也不像。”小弟子說完,又喃喃道:“可……可上仙不是歿了麼?”
難不成又悄無聲息活了?歿了還能活?
他一頭霧水,滿心疑問。就聽見師兄跟他半斤八兩:“不知,你瞧他脖頸,是沒有仙譜上那個免字印的。”
“難道不是本尊?”
“你問我我問誰?”師兄想了想又道,“可是,若非本尊,用不了他的免字劍吧?這些仙劍都認主的。”
他們又看向蕭復暄腰間那柄劍,這次看得十分仔細,確實跟名劍譜上的那柄一樣。
名劍譜上,仙都所有仙家的劍都赫然在列,幾乎每個都有名字,除了蕭復暄的。沒人知道那劍是何名,最后只能以劍上的“免”字來叫。
但是,傳說蕭復暄的劍是有名字的,傳說那名字不是他自己取的。
但傳說從何而來都無人知曉,遑論真偽。
***
烏行雪看著環護于前的金色劍影,莫名覺得這麼出眾的一柄劍,該有個名字的。
他正想問問劍主,就見劍影之外的廢仙臺一陣狂震,好像那底下的東西更躁動了。
大陣運轉得更快,整個墓穴甚至整個大悲谷都在顫動,在強壓廢仙臺下鎮著的東西。
眾人只覺得腦中一陣嗡鳴。
那三十三座神像緩緩轉動,面朝著廢仙臺,像是一種無聲的圍困。
接著,在廢仙臺躁動到頂峰時,墓穴里忽然響起一道模糊的聲音。那聲音如穿過天塹的風,念著一個名字:“我徒云駭。”
“云駭,休得胡鬧。”
“云駭,安靜。”
“云駭……”
……
那聲音伴著巨陣的威壓,每念一句,威壓便更重一分。廢仙臺狂躁的震動戛然而止。
“這是誰的聲音?”仙門小弟子恍惚道。
“明無花信……”醫梧生作為花家聽過仙訓的后人,瞬間就認了出來。
之前他們還想通過陣眼,判斷這地方鎮的是誰。
現在念聲一出,便沒有必要了。
傳言里,云駭被邪魔吃盡,花信又屠了邪魔,現在看來恐怕不盡然。
更像是云駭成了邪魔,花信殺不得,放不得,便用一道“永世不見天日”的巨陣,將他鎮在此處,封禁了數百年。
***
那廢仙臺在“我徒云駭”的念聲下短暫沉寂,眾人卻沒有放松警惕。
“這是鎮下去了麼?”仙門小弟子盯著那廢仙臺,一眨不敢眨。
“難說。”醫梧生道。
“它躁動得十分突然,是因為咱們進了這里,它聞到生人氣味便餓了的緣故麼?”
“不知,或許是。”
烏行雪聽著他們的議論,正在心里琢磨,忽然聽見蕭復暄低聲道:“別動。”
“怎麼?”烏行雪一怔。
“低頭。”蕭復暄又說。
頸后是命門要處之一,沒人會隨便把那里亮給別人看。烏行雪近乎本能地瞇了一下眼,但還是頷了首。
蕭復暄手指碰到他后頸時,他頸側的筋骨緊了一下。
那感覺十分怪異,好在蕭復暄只是抹了一下便收回手。
烏行雪抬手揉摁著后頸,蓋過剛剛殘余的溫度,抬眸問道:“怎麼了?”
蕭復暄擰眉道:“多了一道印記。”
烏行雪手指一頓:“印記?哪種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