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花家小弟子說的醫梧棲也埋在桃花林嗎?那他現在是否就在門外?”烏行雪問。
沒等他說,蕭復暄便想到了什麼。
下一瞬,他已然掠至院中。
花家眾弟子嘩然一片,家主花照亭也到場了。他們祭出長劍,正要沖上來,就見院內憑空起了狂風,裹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雪沫,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屏罩,將他們阻隔在外。
蕭復暄對近千雜人置若罔聞。
他劍未出鞘,只用鞘尖擊了一下地面。
就見地面巨震,原本深埋地底的那些東西瞬間翻了上來,殘肢斷臂還有皮囊布滿了整個院子,都是曾經侵入過桃花洲的邪魔,以及曾經被邪魔殺了的人。
醫梧生的兄長,那個傳聞被烏行雪殺了的醫梧棲,也在里面。
如果醫梧生后頸有印記,證明他曾受人操控成了邪魔。
那麼……醫梧棲后頸會不會也有?
如果醫梧棲的狀況和醫梧生相似,是不是就能證明,當年的傳聞存疑?
蕭復暄幾乎沒有費勁,就找到了醫梧棲的那具皮囊。
這些人本就修習仙法,被邪魔吞噬后又沾了魔氣。兩相加持下,埋個百年也不會腐。
那張臉還像當初倒在血泊中一樣,帶著詭異的笑,看起來駭人可怖。
蕭復暄見得多了,不動如山。
他將醫梧棲的頭顱撥轉過來,在后頸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痕跡。
“果然……”
他低低說了一句。
他正要撤了風雪,讓花家的人自己看看。忽然聽聞身后的屋子里,一聲鏘然清鳴,像長劍出鞘。
蕭復暄一怔。
他猛然回頭看向屋內,從他的角度,卻只能看到抖動的燈火光亮。
他身裹寒風掠回屋內。
僅僅是一個須臾間,之前還在他威壓之下的醫梧生已經倒在了血里。
他臉上帶著跟兄長一樣的笑意,地上殷紅成洼。
殺人的是醫梧生自己的劍,那劍此時正握在瘋子阿杳手里。
整個場景乍看上去,就像是渾渾噩噩的阿杳忽然地上爬了起來,拔了劍,給醫梧生做了個了斷。
可阿杳的神情卻是懵的。
他雙目圓睜,喘著粗氣,怔怔盯著地上醫梧生的臉,手里的劍上蒙著一層冷霧,淅淅瀝瀝地滴著血。
蕭復暄掃過阿杳茫然的臉,忽然轉眸看向屋內另一個人。
就見烏行雪長身立于紅柱旁,燈火在他身側,給他鍍上了一層溫潤的光。他兩手空空,垂在身側,因為衣袍寬大的緣故,顯得高而清瘦。
他眼眸落在眉骨鼻梁的陰影下,垂著的時候像墨,抬起來又亮如晨星。
第10章 復生
蕭復暄目光微沉。
他似乎想說“烏行雪”,但礙于阿杳在旁,最終未發一言。
紅柱旁的人看向他,片刻后面露疑惑:“?”
“為何這麼看著我?”烏行雪問。
蕭復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滿地的血和瘋子阿杳,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嗎?”烏行雪垂眸看向地上的醫梧生,靜了片刻。
之前遛著邪魔滿桃花洲亂竄時,他還極有精神。這會兒在血洼旁站著,嗓音低下來,再襯著有些蒼白的膚色,又莫名顯得懨懨的。
看到那種表情,蕭復暄輕皺了一下眉,眨了眼移開視線。
他忽然又不想問了。
沒等烏行雪開口,他就沉聲道:“算了。”
蕭復暄手里未出鞘的劍一轉,鞘頭不輕不重地敲在阿杳手背上。
阿杳猛一縮手,那把滴血的長劍便“當啷”掉地,滾了一圈。劍柄上的銀色劍穗和芙蓉玉墜浸了血,玉墜中間的“梧生”二字在蜿蜒的血線下反而清晰起來。
阿杳怔怔地盯著那個玉墜,脫力般跌坐在地。
蕭復暄撩了袍擺,在醫梧生面前半蹲下,又用指背抵了一下對方的額心。他正要探一探靈,就見紅柱旁的人動了。
燈把那人照成一道灰影,那道影子從紅柱旁移過來,在他身邊停下,然后變成了一團。
蕭復暄動作一頓,朝旁瞥了一眼。
就見烏行雪老老實實蹲在他旁邊,先是看了眼癱軟發呆的阿杳,然后偏過頭來輕聲說:“蕭復暄,你是覺得那小瘋子剛剛不對勁麼?”
蕭復暄:“……”
這還用覺得?這不是明擺著?
他的表情開始一言難盡起來。
但他沒吭聲,只是看著烏行雪,等著這人繼續說。
結果對方也看著他,等一個回音,并不打算繼續,看起來安分得可以算“聽話”了。
“……”
蕭復暄不為所動。
片刻后,蕭復暄還是動了動:“所以我去找醫梧棲時,這里怎麼回事?”
烏行雪想了想,說:“他原本癱在地上,忽然驚醒似的躥了起來,抽了醫梧生的劍沖過來。”
蕭復暄:“……”
烏行雪:“然后確實奇怪,那小瘋子只用了一劍,就殺了醫梧生。”
醫梧生的身上只有一道劍傷,正中心口,不偏不倚,干脆凌厲。看上去一劍就結束了所有,沒再多動一分。
烏行雪:“你見過瘋子麼?”
蕭復暄:“……見過。”
烏行雪點了點頭:“那便好說了,你見過一定知道,瘋子急起來勁大,但手是不穩的,越激動越哆嗦得厲害。
但這小瘋子非但一點都沒抖,臉上甚至不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