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能庇護人的神仙模樣,跟蕭復暄這種執掌刑赦的氣質全然不同。
“花信”這個名字旁寫著他的仙號“明無”。
眼下這種黯淡亂世,大小仙門百來座,小的不提,聲名最盛的那幾家,都是曾有先祖飛升成仙的。花家之所以在春幡城地位超然,就是因為花信。
“你認識他麼?”烏行雪問。
“認識。”蕭復暄淡聲道,“靈臺十二仙之首。”
靈臺十二仙之首……
靈臺十二仙……
烏行雪聽著有些耳熟,須臾后忽然想起寧懷衫萬分崇拜地提過一句——靈臺十二仙,也是他殺的。
“……”
烏行雪當場嗆了口茶。
花家家主花照亭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似乎碰到了什麼事,穿過折廊的時候,大步流星、面色不虞。身后還跟著兩個手忙腳亂的小弟子,捧著金絲木盒在勸著什麼。
“說了不必。這點小傷,哪用得著上藥。一個可憐癡兒懂什麼,難免莽撞,說了多少回了,不得同他計較。倒是赤鷂他們幾個,罰去玄臺,閉門思過!”
花照亭斥完,進了聽花堂,臉色已然改換:“久等了。”
他畢竟跟畫像上的明無花信是一家,雖然模樣算不上相似,但只要帶了笑,溫和清朗的氣質簡直一脈相承。
他也沒有什麼仙門大家家主的架子,甚至不像是仙門中人,沒有那種渺然出塵的清傲感,舉手投足間,更像一位雅商。
“聽聞程公子是今早進的城,來時經過了無端海婆娑道?”花照亭笑盈盈地問道。
烏行雪:“……”
什麼公子???
他很快反應過來,剛進燕子港的時候,寧懷衫沖那兩位負劍弟子嘴瓢了一下,把“城主”硬拗成了“城……公子”。
那兩位負劍弟子就是花家門下的,看來是把他們的情況統統稟明了。
行吧……
烏行雪心想:程公子就程公子,省得現編了。
但要命的是,寧懷衫還說了蕭復暄是傀儡。
怪不得花照亭只沖著他一個人說話呢,原來是沒把另一個當活人。
烏行雪原本打算當個乖乖巧巧的“啞巴”,要說什麼要問什麼,都交給蕭復暄,畢竟他對這里一無所知。
現在好了,裝不成了。
寧懷衫可真他娘的是個寶貝。
他在心里罵著,臉上卻端得很穩,不急不慢地答著花照亭的話:“是,昨晚海上實在嚇人,我們沒料到會碰上那種事,這一趟跑得其實有點不合時宜。”
“今早進港的時候,聽說蒼瑯北域真的塌了。現在想想著實后怕。”烏行雪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補了一句,“實不相瞞,到這會兒,我腿都是軟的,用力都抖。”
蕭復暄:“……”
花照亭點頭道:“確實危險,所以今天我聽說有客從海上來,很是詫異。昨夜我門下有長老和弟子在那,回來個個都狼狽不堪。可想而知了。”
烏行雪:“我若是早知如此,一定不挑這時候來打擾。”
花照亭擺手:“算不上打擾,程公子千萬不必這麼說。我花家有明無仙君誨言在上,守著這塊桃花洲,本就是該保一方安寧,替人解憂的,不分時宜。”
他頓了頓,說:“我聽待客弟子說,程公子是來找醫梧生先生的?”
烏行雪點頭:“是。”
“醫梧生先生在魂夢之術上頗有建樹,這一點廣為人知,到我門上求找的,大多也是為此而來。但是……不知程公子可有聽說,醫梧生先生救人,是要見到病者的,得將人帶過來。
”
“帶來了。”烏行雪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花照亭一愣。
他忍不住打量著烏行雪,道:“可是,程公子看著實在不像啊。”
會來花家找醫梧生,大多是因為魂魄受損——有些是因為被邪魔吞吃了一部分,又僥幸逃出生天。有些是因為中了邪術禁術。還有一些,是因為修習不得法走火入魔。
這樣的病者,要麼癡傻要麼瘋癲。
像烏行雪這樣說著人話的,確實少見。
花照亭問:“那程公子這是?”
烏行雪:“我這是生魂上了別人的身,把原主給擠沒了,想求教醫梧生先生,可有辦法把我送回去。”
對仙門中人來說,奪舍常見,換命常見,請神請鬼也常見。但烏行雪這種卻是三不碰。
花照亭又問了幾句,見他坦坦蕩蕩無所遮掩,便說:“我知曉了,醫梧生先生閉關已至末尾,明日便能出關。今日,就請程公子在我這桃花洲歇歇腳。”
能留客,說明多少有點辦法,那回去就有望了。
烏行雪趁著花照亭跟弟子說話,借著喝茶的動作,偏頭沖蕭復暄笑著眨眨眼,用口型道:“多謝上仙。”
蕭復暄正抱劍裝著傀儡,目光從他唇形上一掃而過。
***
他們被安排在桃花洲西角。
待客弟子說:花家修習弟子眾多,每日卯時不到就有功課,怕劍聲吵到他們休息,所以把他們安排在了離弟子堂最遠的地方。
這附近是書閣和清心堂。
前者是花照亭自己的書閣,弟子不用。后者是醫梧生住的地方,只有一些灑掃和侍藥弟子。
整體確實清凈,卻橫插進來一樁意外——
幾位弟子幫忙整理客房的時候,一個人影竄進來,“啊啊”叫著,瘋瘋癲癲撞翻了椅子和一盆水。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