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的這天,陳幸出生了。
陳幸被遺棄時,他母親病的神志不清,一心想尋死,在他身上貼個名牌都不容易,其他的出生信息更是沒有的,她那時未婚生的陳幸,查不到戶籍信息,院長看著他的身高體重,給他估計了一個生日,比陳幸真正的生日晚了一個多月。
孤兒院里物質條件并不好,早些年靠著政府資金和善心人捐款,勉強養活孩子們已屬不易,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了。陳幸性子頑劣,但很體貼,他沒有過生日的習慣,那些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身份證上的幾個數字。
可林修承在意。
既然陳幸現在歸到他手里來,陳幸就得和天底下所有父母雙全家庭幸福的孩子一樣生活,別人有什麼,他要給陳幸,別人沒有的,他也要給。因此,雖然林修承確確實實地被陳幸氣了個半死,他還是希望陳幸的這個大日子能有人陪著鄭重其事地度過。
陳幸拉了拉林修承,不讓他再往前邁,勸他:“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從前每當陳幸翻墻摔下來,逃課被處分,在網吧一句話談不攏跟人干架,陳院長去醫院、學校或者派出所認領陳幸時,就會跟他說這麼一句話,他終于找到機會對別人講了,自覺十分深沉。
林修承無可奈何,他只想把陳幸扛起來綁在座位上,再拿個什麼抹布塞住他的嘴。
兩人僵持著,餐廳門口有幾個人鬧了起來。
陳幸這會兒腿重新會動了,也不講究可不可為了,又拉著林修承往前走幾步,看一看熱鬧。
走近了才發現,這是兩位老熟人。
“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陳幸同父異母的混血弟弟不滿沖向門口的侍應道發怒,“我定了位置的。”
“先生,今天我們的餐廳被人包場了,前幾天已經和所有定位的客戶聯系過,”侍應解釋,“我們提出了補償措施,客戶也都諒解了。”
反正就是不讓進。
小少爺拉著他父親撒潑打滾,陳子安也皺著眉與侍應生交涉:“這是我兒子的十四歲生日,去年他母親還在世的時候,我們一起在這個餐廳為他慶祝的生日,這對我們來說有很特別的意義,能不能讓我和包場的人溝通,為我們空出一桌來?”
說來巧的好笑,陳幸的弟弟和他同月同日出生。
林修承倒不知道這事,他就是把餐廳買下來,清了場。
侍應堅決地拒絕了,他看見林修承,立刻向前問好:“林先生,請進。”
陳子安見包場的人來了,剛想上前打一打感情牌討個座位,卻看到了立在林修承身邊神情微妙的陳幸。
“嗨。”陳幸手還酸痛著,不愿舉起來,就對陳子安抬了抬下巴,做完動作感覺有些挑釁,不過他也無所謂。
“爸爸!”陳子安的小兒子不滿地叫他,“你快跟他們說呀!”
陳子安進退兩難時,林修承已經帶著陳幸往里面走了。
“陳幸!”陳子安脫口而出叫住了他血緣上的大兒子。
陳幸偏過頭,沒看他,突然學著他小兒子那口甜膩的英語腔調,對林修承說:“爸爸,那棟樓好漂亮呀!”
林修承腳步一頓,隨即親密地摟著他道:“爸爸給你買。”
陳幸單手摟住了林修承的腰,往他懷里鉆:“爸爸!我愛你!”
林修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摟著他進門去。
留著心情復雜的陳子安和他氣的跳腳的小兒子在外邊繼續徒勞無功地周璇。
進了餐廳,侍應生帶他們去位置上坐著。
陳幸看得新奇,問林修承:“今天什麼日子,修哥這麼大排場?”
“慶祝你從十六樓登底,”林修承道,舉起了酒杯祝賀他,“還買了一棟新樓。”
陳幸低下頭,翻了個白眼,想喝一口餐前酒,發現手抖得連杯子也拿不起來了。林修承見狀,皺了皺眉,拉過他的左手看,手心里幾條劃傷的傷口結痂了,小臂的肌肉很緊張,是運動過量。
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就是林修承最可怕的表情,陳幸手放在他手里,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岔開話題:“你真的給我買樓?”
“買,你看上哪棟?”林修承總算放開了他的手,叉了一塊剛送上的餐前面包喂他吃。
陳幸垂著手偏開頭,朝著盤子里努嘴:“我要吃蘸醬的。”
一頓飯下來,林修承自己幾乎沒動嘴,光伺候陳幸了。
陳幸又見到了陳子安和那個小少爺,心情不是很好,表現得有些委屈,林修承平日里一切親切的安慰人的技巧在陳幸面前都作不得數,只能默不作聲地喂陳幸吃飯。
其實何止陳幸變得不像陳幸,林修承也變得不像林修承了,近日來,林修承發現自己較以前相比在某些時刻更加柔軟了一些,作為一個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他認為也并不是壞事。
主餐吃完,陳幸就飽了,甜品送上來他一口也吃不進肚子。
“我吃不下了,”他連連推拒,“爸爸也吃。
”
林修承哄他吃蛋糕:“吃一口買一棟樓。”
陳幸給他逗笑了,紆尊降貴張嘴吃了一口,咬著鐵勺子不松口,咧著牙跟林修承示威,不給他抽出去。